「唔,我這是見證了什麼?」
一直沒有沉默著的孔美人此時忽然道:「一群老不死的修仙者藉著除魔衛道的名義,以多欺少,棒打鴛鴦?」他扇著扇子,笑得嘲諷:「無方閒人們倒是越發的沒品了。」
此話一出,空中的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寂悟忽然上前一步說道:「邪魔妖物,本就應當誅殺,此孽徒殘害同門可見心智已失,留不得。」
長淵又一次說道:「辰渚不是她殺的。」
「辰渚不是我殺的。」這次他的懷裡傳出一個細細的聲音附和著,「師父,你相信我,辰渚不是我殺的。」
在爾笙看來,她變成現在這模樣別人怎麼看她已經無所謂了,但是沈醉和霽靈不行,因為心裡在意,所以怎麼也無法忍受他們誤會。
沈醉手中的劍微微一顫,他臉上的冷怒平靜了些許。他們是在昨夜發現的辰渚,發現他的是無方的一名弟子,眾人趕過去時,他已經奄奄一息了,平日裡那麼意氣風發的孩子,卻僵冷的躺在地上,他看見霽靈,拽著她的衣擺落下許多淚,叫了聲「師叔」後口裡反反覆覆念叨著的就只有「爾笙丫頭」四個字。
辰渚死於穿心的一劍,他除了手腕脫臼,身上並沒有其他傷口,可見下手的人手段極為利落,沒有半分猶豫,劍傷窄而薄,極似爾笙的一鱗劍造成的。今早又有弟子來報,說在不遠處的紫琳鎮發現了爾笙的蹤跡,她與一個妖魔在一起,正欲投奔九幽魔都。
當下仙尊盛怒,隻身一人便先行趕了過來,他們也隨即跟來。
沈醉想到辰渚去世時的模樣又想到這樣的事竟是自己百般縱容的徒弟做出來的,頓時覺得痛怒難言,上來便直接給了她一巴掌,而現在見爾笙這模樣,心裡又想或許此事真的有所誤會,若是爾笙當真能那麼利落的殺掉辰渚,現在又何必再對他們解釋……
他正這樣想著,還站在空中的霽靈已向仙尊跪了下去:「仙尊,此事怕是另有隱情,霽靈還請……」
「勿需多言。」仙尊卻一揮衣袖打斷了霽靈的話,「今日她便是沒有殺辰渚也該誅。我無方斷不能再養出另一個墮仙長安。」
爾笙渾身一震,微微抬起的臉再度深深埋進長淵的懷裡。
見爾笙這樣,長淵心中既痛又怒,卻不知該怎麼安慰爾笙,唯有輕輕拍著她的背,忽然半顆藥丸遞在他的面前,孔美人涼涼道:「吃了吧,今日不動粗,這些閒人是不會讓你們離開的。」
長淵心思一轉,也不客氣,拿過解藥便吞下。孔美人見狀笑瞇了眼,他倨傲的仰頭道:「這小丫頭已是我魔族中人,受魔神庇佑,你們今日要拿她,先過本王這一關。」
仙尊一聲冷哼,不再多言,手中掀炎劍一揮,人影已消失在空中,等他再出現時,已到了爾笙面前,他只需輕輕揮一揮劍便能砍下爾笙的頭。長淵心頭一驚,眉頭緊鎖,解藥還沒在他體內散開,他神力未復,只有憑著本能一手將爾笙摟住轉了半個圈,用自己的身子去擋劍,孔美人哼哼了兩聲:「仙尊你未免太不拿本王當回事。」
他手中折扇合攏,只聽「叮」的一聲,仙尊的劍竟被輕易挑開。
孔美人廣袖一揮,魔氣溢出,一邊擋開長武等人,一邊將長淵一抓,大喝一聲「走!」三人霎時遁地而去,不見了蹤影。
長武卻沒有就此放過他們,掀炎劍直插入地,他毫不吝惜的將仙力蠻橫的灌入大地之中,數到仙力凝成的白光急射而出,向四面八方追去,忽然一聲沉悶的聲響自地中傳來,塵土騰飛中,眾人看見數丈外的地面慢慢滲出一灘血跡,隨後滴滴點點的往北延伸而去。
長武沉聲吩咐道:「往北追,今日定將妖魔斬於劍下。」
尚在空中立著的眾人一聲應和,皆御劍向北追去。唯有霽靈行至沈醉身邊,兩人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疑慮。沈醉遲疑道:「仙尊,辰渚之死實有蹊蹺……」
「你還不懂我的話麼?」長武拔劍而出,向北走去,腳步沒有絲毫猶豫,「除魔之時容不得絲毫心軟,婦人之仁必將留下更大的禍患。」
「可是仙尊……」霽靈還欲說話,長武已拂袖而去。她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再說爾笙那一方,仙尊那記靈力擊中了孔美人的背,硬生生的撞出了一道血口子。孔美人憤怒不已,不為自己身上的上,而是為了那件色彩斑斕的衣裳,他恨恨的跺了跺腳:「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無方仙尊趴在地上哭!」
行至樹林中,身後的仙人暫時沒有追上來,他們得以短暫的歇一會兒,孔美人往林中一指道:「繼續往前走會有一片白色的花海,在過了哪裡離九幽的入口便很近了,小丫頭,你現在可是想好了要不要入九幽?」他淡淡笑著,「你今日可是看清楚了?這世間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不管你以後做什麼事,是對是錯,只要你是魔,便有人一門心思的想除了你,不入九幽,你還有別的出路嗎?」
爾笙垂著腦袋默了許久,幽幽問道:「辰渚,是你殺的?」
孔美人彎唇笑了:「丫頭不傻嘛,是我設計害你又如何。在京城我便看出來你不是誠心想入我魔道,我不害一害你,把你逼得無路可走,你始終是心有不甘的。」
爾笙點了點頭,肯定道:「辰渚是你殺的。」
孔美人唇角的笑還未來得及收斂,忽覺一記殺氣迎面劈砍而來,他下意識的閃身躲開,第二記殺招接連而至,招招直殺他的要害。一鱗劍舞出的劍嘯之聲令聞者膽寒,孔美人避之不及,被生生刺中的左肩。他心中大驚,抬頭一望,只見爾笙面色全無,一雙紅得滴血的眼眸惡狠狠的將他望著,烏青的唇隱隱露出兩顆尖利的獠牙,仿似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她握著劍的手更是長出長長的黑色指甲,儼然已經完全魔化了。
孔美人心中既是懼又是喜,懼的是今日他這條命恐怕是會交代在這裡,喜的是數千年來,爾笙是第一個墮魔這麼短時間便能獲得如此強大力量的人,若是將她此股力量利用起來,他日攻上天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劍擊中但卻沒傷到他的要害,爾笙毫不猶豫的拔出劍,又一次攻上前去。
長淵此時神力已恢復,他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爾笙幾近瘋狂的與孔美人對戰,對方流出越多的血她便越是興奮,打到最後,只怕爾笙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復仇還是僅僅只為了宣洩內心焦躁的嗜殺之意。
長淵頭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上前攔下爾笙還是任由她宣洩自己內心的痛苦。
他想,若是爾笙繼續憋下去,她只怕是會瘋了。但若是她一直如此肆意的追求殺戮的快感,那麼也就已經瘋了。
一鱗劍再次沒入孔美人的身體當中,他的身體已如他的衣服一般千瘡百孔慘不忍睹,色彩斑斕的衣裳此時只變成了一片腥紅的爛布。孔美人呵呵笑道:「爾笙,假以時日,你必定能登上我魔族空懸了千年的王座。只是照你如今這般以命相搏的打法,定是活不了那麼久的。到最後你會難看的死掉,然後殘破的身體被體內的骨螨內丹,或說新的邪靈珠控制,完全變作一個行屍走肉的怪物。」
長淵聽得眉頭一緊,爾笙卻裂開了嘴詭譎的笑道:「那又如何?反正那時候我也已經不在了。」
爾笙劍頭一挑,在孔美人的肩上生生削下來一塊血肉。她笑得十分歡愉,手往下一用力又割下一塊肉來。
孔美人終是忍不住疼痛一聲悶哼,爾笙滿眼的興奮:「這便是凌遲……真讓人愉快……」
她抬起手,還想動劍,忽然手腕被人緊緊握住,她回頭一看,卻是長淵神色沉凝的將她盯著。爾笙不解的問:「為什麼抓住我?」
「你當真覺得愉悅?」
長淵聲色嚴厲,駭得爾笙一愣。爾笙呆滯的轉過頭,望著已頹敗不堪的孔美人,他的面前擺著兩塊血淋淋的肉,正是爾笙方才割下來的。爾笙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額上慢慢浸出了一層冷汗。
她左手劇烈顫抖著握上自己的右手,她害怕道:「這是我做的?」她想扔掉一鱗劍,但是她的右手卻不聽她的指揮,仍舊執著的往孔美人身上割去。
爾笙滿臉的驚駭惶恐,她拚命的拍打自己的右手:「不行!放手!」她回頭無助的望著長淵,「長淵……我止不住,身體不聽我的。」
爾笙這一回頭,長淵才恍然發現,她的眼珠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作了一邊烏黑,一邊鮮紅,仿似一體兩人,一個入魔至深,一個還是之前的爾笙!
孔美人重傷,他趴在地上也咯咯笑著:「邪靈珠已變作了半個爾笙,你們倆約莫是合體了吧。」
他貼著地面的耳朵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動靜,隨即慢慢閉上眼,身子一點點沉入土地之中:「小丫頭……或者現在該你叫你邪靈珠?方才告訴你的九幽的方向可別忘了,本王在那方等著你們。」
他唇邊的笑暗含嘲諷:「別忘了將追來的仙人都殺了,他們不該知道九幽的入口。」
長淵心中怒極,此人害爾笙入魔,而今又使各種法子引誘爾笙,實在該死。他腳往前一踏,狠狠踩在孔美人還沒來得及沉下去的另一半臉上,用力的碾踩,誓要將其踩個粉碎。
不料最後那孔美人的身體竟變成了半截樹根,破破爛爛的躺在地上,原來這竟只是孔美人施了術的一個傀儡,樹根刻的臉嘻嘻怪笑著:「打人不打臉,神龍,你太沒品了。若對本王有所埋怨,便快些到九幽來吧,本王已給你們備好了盛宴。」
唔,不知道為什麼啊,最近寫得挺順手啊~或許是之前便把這一段的情節構思了許久了吧,虐的階段目測還有兩到三章,各位堅持堅持,曙光就要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