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雁回被趕出辰星山這事,一半是因為情勢所逼,還有另一大半,大概就是因為她實在忍不住自己這個暴脾氣吧……
凌霏徹查心宿峰狐妖逃跑一事沒多久就查到雁回頭上的時候,雁回咬緊了牙,打死不承認。
而後白曉露被捉了回來,嚴刑逼供之下,小女孩終是在昏昏沉沉當中招出了雁回。
凌霏便立即命人壓著雁回到地牢去當當面對供,還不忘將平日裡便極有威信幾個師叔一併請了,過來圍觀監督。
雁回被幾個弟子帶到地牢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一副宛如三堂會省的嚴肅架勢。
雁回瞥了一眼,沒看見凌霄,心裡登時便明瞭,凌霏這次是抓到她的小辮子,要收拾她了。
牢裡的小狐妖被吊了起來,打得一身是傷。雁回見了,皺了皺眉頭,但見所有的弟子與師叔皆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雁回便只好沉默下來,暫不發言。
凌霏沉著臉站在雁回面前,開口第一句話便極為嚴厲:「雁回,勾結妖族,私放心宿峰囚籠妖怪一事,你可認?」
雁回默了一瞬,心裡還在組織語言。哪想便是她這一沉默的時間,凌霏對牢裡的弟子使了個眼色,牢中弟子點頭領命,手臂一揮,一鞭子抽在了白曉露身上。
小女孩被打得痛極,一聲尖叫,從昏睡當中醒了過來。
白曉露目光慌張的四處張望,看見了雁回,她倏爾目光一亮,但又看了看四周站著的仙人們,白曉露倒是懂事的咬住了嘴,沒有吭聲。
凌霏自是將白曉露的神情都納入眼中,她冷冷問:「狐妖,你且將你先前招認的話,再當著她的面說一遍。」
白曉露怯怯的看了雁回一眼,咬著嘴巴,依舊沒有說話。
凌霏目光一寒,牢中弟子又抬起了手。
「別打了。」雁回喚道,「是,那些狐妖都是我放走的。」
幾個來聽審的師叔開始悄悄的怯怯私語起來。
「好一個雁回。」凌霏冷笑,「凌霄師兄憐你身世可憐將你帶回辰星山悉心教導,而今你卻是這般回報師門的?勾結妖族,私放妖邪,夥同它們盜取寶物……」
心宿峰竟還丟了寶物?
「等下。」雁回不等凌霏說話,便打斷了她的話,她抬頭,直勾勾的盯著凌霏,「我是私放了妖怪,但我沒有勾結妖族,更沒有夥同它們盜取什麼寶物。」
「哦,若不是勾結妖族,你且說說,你是為何要私放狐妖?」
「……」雁回望著天頂,面不改色道,「都是一群小妖怪,毛都沒長奇,我覺得他們可憐便放了。沒有勾結別的妖族。」
凌霏卻又是冷哼了好一聲:「你卻當我們是那三歲孩童般好騙?」
雁回瞥了下嘴:「好吧,我說實話,她娘托夢來讓我救她女兒出去,我被纏得沒法了,於是便來放了她女兒,喏,她娘現在就站在你背後,正盯著你後腦勺的呢。」
「放肆!」凌霏黑著臉呵斥雁回,「竟然還敢胡言亂語!」
說謊話不信,說實話也不信,雁回乾脆看了看天,閉嘴不言。
凌霏整理了情緒又繼續問道:「盜走我心宿峰寶物的是何妖怪,去了何處,你若肯實話實說,便算你將功補過,我與你師叔便肯將你從輕發落。」
「我不知道。」雁回道,「我連心宿峰上有什麼寶物都不知道。」
凌霏目帶高傲的看了雁回一會兒,然後微微側過目光看向囚牢裡的白曉露:「她不願意說,有人自會替她說。」
籠中弟子收到凌霏的眼神,幾鞭子乾脆利落「唰唰」便落在了白曉露身上。
白曉露痛呼。整個牢房之中,除了雁回皺了眉頭,沒有其餘一人對這樣的行為有所異議。
「雁回既然要救你,你必然也知曉其中計劃,將心宿峰寶物的去向交代清楚。」凌霏轉身,帶著天生便高人一等的優越感走向牢門前,她望著裡面的白曉露,「不說實話,我還有辦法讓你更痛十倍。」
白曉露哭得嗓子都微微啞了,許是因為太痛,所以神智都有點不清晰,她一邊搖頭說「我不知道。」一邊又喊著,「姐姐救我。」
她說這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雁回身上短暫的停留了一瞬。
凌霏更是帶著三分挑釁七分蔑視的盯著雁回,她那眼神雁回懂,她是在說,「你這卑微的螻蟻,竟還妄圖與我來鬥,這下,我看你還能翻出什麼花樣。」
雁回不喜歡被冤枉,不喜歡被挑釁,不喜歡被挾持。而她不喜歡的所有事情,凌霏都在這一瞬間做到了。
「住手。」雁回聲色微沉,「你們這麼欺負人家孩子,不怕去世的母親晚上去找你們嗎?」
凌霏冷笑:「修仙修道人,何懼那般陰邪,妖物邪祟,活著我不怕,死了更有何懼。」
雁回望向三尾狐妖的魂魄:「你聽見了,以後晚上別來找我了,找她便行。」
凌霏輕蔑的掃了雁回一眼,目光又落在白曉露身上,但見她還是嘀咕著不知道,凌霏便不耐煩的皺了眉頭:「死活不招,留著也無用,割了喉丟出辰星山吧。」
她話音一落,牢中弟子竟應了聲「是」。
雁回心下一驚,立即喝到:「住手!」她道,「我說的話,你們真的不信,假的不信,說到頭,你只想聽你自己想聽的話吧。好啊,你說,你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凌霏冷冷的望著雁回:「身為辰星山弟子,竟如此偏袒一妖怪,雁回,你說與不說,事實都已擺在了面前。」凌霏回頭與幾個師叔說道,「無需再審了,雁回私通妖邪罪名已成事實,心宿峰寶物去向既然問不出來,我便親自去尋。將這狐妖殺了,拋出辰星山。」
「誰敢殺她!」雁回被凌霏的這一席不分青紅皂白的話徹底的撩撥怒了,她一抬頭,眸中火光一閃,一條火焰自那行刑弟子的長鞭底部燒起,一瞬便將那鞭子燒成了灰燼。
雁回竟然敢在這麼多師叔面前,為了袒護一個妖怪而動手……
這讓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凌霏見狀大怒:「放肆!」她說了這兩個字,一記法力甩出本欲教訓教訓雁回,以樹立自己的威嚴,然而誰也不曾想,她甩出去的那記法力竟被雁回自己豎起來的一堵火牆給擋了住。
雁回在火牆之後盯著她,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凌霏師叔需得勤加修煉啊。」
話音一落,雁回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將火牆化為一條火龍,捲著凌霏的法力,攜著摧古拉朽之勢猛地撲向凌霏,逕直將凌霏生生壓在牢籠精鐵柵欄之上。
沒人會想到,雁回竟敢擋住凌霏的法術,沒人會想到雁回竟能擋住凌霏的法術,更沒人有那個膽子去想,雁回竟然敢毫不猶豫的連本加利的,將這個攻擊給還了回去……
還將凌霏打得如此狼狽……
所有的人便帶著幾分呆怔的看著凌霏在雁回的火龍攻擊下,燒起了衣服,燃起了頭髮。然後高傲盡毀,手舞足蹈的給自己施法滅火。
雁回看著她像猴子一樣跳,只冷冷說了一句:「凌霏師叔,你修道時心思都用去哪裡了?就這樣,你還敢放言說不懼妖邪?」
凌霏終是狼狽的撲滅了週身的火,她是素影真人的妹妹,來辰星山修仙,並不是普通的修仙,她幾乎成了兩派友好的象徵,向來是被人禮待有加,而今竟然被比自己小一輩的弟子燒了衣裳和頭髮,這簡直是羞辱!
凌霏怒不可遏,一抬頭,掌中法力凝聚。
雁回見狀沉了目光,也不客氣的運起了內息,便在凌霏出手之際,一道法力牆倏爾從地上驀地立了起來,將凌霏的術法阻攔在外,而雁回要的手也在這一瞬間被人擒住。
雁回一愣,下一刻便覺一陣刺骨的寒意扎進骨頭之中,她抬頭一看,抓住她手腕的人,不是她師父凌霄,還有誰。
「師父。」
「師兄!」
凌霏但見凌霄來了,則是更強了氣焰:「雁回委實放肆」
凌霄將雁回的手甩開。雁回的手臂便沉沉的垂了下去,手腕上一層寒冰凝結,但冷意卻沒有凌霄眸中寒氣更甚。
「與同門師叔動手,你倒是越發目無尊長,肆意妄為了!」
雁回心頭火尚未消,但被凌霄責罵,她便默默的受了,別人都不能讓雁回委屈自己,但凌霄不同,因為……是師父啊。
「師兄,雁回此次勾結妖族,私放妖邪,偷盜心宿峰寶物,如今更是氣焰囂張不服管教,在場師兄弟皆有所見,實在不可姑息!」
凌霄盯著雁回,沒有說話。
旁邊的一個蓄了點鬍子的真人道:「凌霄師弟,你這徒弟,著實太過大膽。」
凌霄默了一會兒,沉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雁回抬頭,盯著凌霄:「我是放了妖怪,但我沒有勾結妖族,更沒有夥同妖怪偷取心宿峰寶物。」
凌霏冷哼:「還在狡辯!」
雁回目光一轉,看向凌霏,聲色也是冷中帶著不屑:「至於凌霏師叔……是啊,我打她了。我也沒想到她那麼不經打。」
一句話,讓在場的人都沉默了下來。
是啊……誰也沒想到。
大家一時也評判不出,到底是雁回太厲害,還是凌霏學術不精了……
「雁回目無尊長,放肆妄為,責二十鞭,帶回柳宿峰,禁閉十日,再做懲罰。」
最後是凌霄給了責罰,然後雁回便被帶回了柳宿峰,待得十日之後,雁回領到了她的懲罰,以勾結妖邪的罪名,被驅逐出山。
別的事情雁回無需再問了,雁回只知道,凌霄終是相信了凌霏的話,定了她的罪名。
凌霄沒有相信她。
雁回說罷當時的事,神色並沒什麼變化,她只瞥了瞥嘴:「然後下山了沒錢,我聽友人介紹就去揭了個榜,打算下半輩子靠捉點討厭的妖怪以此為生,沒想到遇見了你。」雁回一歎,「也是流年不順。」
天曜聽罷,倒沒有管雁回這句責怪,只道:「那狐妖女兒呢?」
「我都被關禁閉了,哪還知道她的消息啊。不過看當時那陣勢,我後來猜,她應該是被殺了……」雁回又是一歎,「但如今看來,定是還在哪兒掙扎活著呢。不然她娘也不會又來找我了。」
「說了去找凌霏啊,我如今一個被驅逐出山的人,能幫什麼忙……」雁回抓了抓頭,最後一擊掌,「反正躲不過,乾脆我找她出來談談得了。」
天曜微怔:「找她出來?」
雁回一轉頭,看著天曜甜甜一笑:「你還沒見過鬼吧。」
「……」
「我讓你長長見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