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此言一出,雁回與燭離皆是一愣,天曜眸色微涼,語氣卻極為堅定:「
素影若當真前來青丘進攻,還率了數百名仙人,中原修仙者雖多,精於仙術的人卻不一定多,素影此次前來必定領的皆是好手,否則闖入妖族本營,饒是她能力再強,也擋不住己方損失慘重。而素影在前突襲,三重山邊界為防妖界報復,必定也會排不少人馬看守。以此推算三重山至中原以內則內裡空虛。其他仙門不會不派人守著自家山門,而廣寒門二十年前起便有護山結界籠罩,看守門人想必也不會太過重視。」
天曜道:「此時約莫是奪回龍心最好的時機。」
燭離聽得一愣一愣的,好似對天曜的話還沒完全理解過來。
而雁回對天曜卻是極瞭解,他話還沒說完,雁回便在心裡領悟過來,隨即她眉頭一皺,顧慮道:「會不會是素影有什麼陰謀?」她斟酌道,「廣寒門算是三大仙門當中離三重山最近的一個,素影身份如此高,她不好好坐守山門,指點江山,此刻卻領了人來青丘突襲,怎麼想都有些不合理。」
天曜便望著燭離:「這便要看他們的消息到底是不是千真萬確的了。」
這話燭離倒是聽懂了,他立馬跳了起來往外面跑:「我這便去再核實核實消息!」他跑到門口想了一下,「若此事當真,而今青丘抽不出人手,我便同你們一起去廣寒門,幫你們的忙。」
看燭離跑了出去,雁回轉頭看天曜:「若是真是素影來了青丘,我們便當真要帶燭離一起去廣寒門?」
天曜搖頭:「他修為不夠,帶著礙事,如今廣寒門雖無素影在,可以我現在之力,護你一人足矣,再多一人,卻是負擔。」
雁回一愣:「那怎麼甩掉他?」
天曜看了雁回一眼:「他追不上我們。」
雁回一默,不過片刻燭離又急慌慌的跑了回來,走到門口就開始說:「消息確實為真,此次素影著實來得蹊蹺,他們此次突襲不像是要進攻我妖族,卻好似更在乎搶我妖族人內丹……」
話未說完,天曜將雁回腰一攬,燭離只見面前白光一閃,聽得風聲呼嘯,轉眼之間剛還站在面前的兩人便沒了蹤影。
燭離神情一愣,呆呆的立了片刻,終是回過神來,兩步追到屋外,卻只看見了天上白光飛過的尾巴。
燭離氣得跺腳:「混賬!本王好心幫你們忙!竟敢甩了本王!」
飛遠的天曜與雁回自是聽不到他罵的。甚至他倆都沒有心思去管被拋下的燭離是怎樣的心情,雁回只沉思道:「素影為妖族人內丹而來……」她眉頭緊蹙,「天曜,你可還記得之前在天香坊,那些妖怪也是盡數被剖了內丹的?」
天曜應了一聲。
「將狐妖們交給凡人看管,從他們的角度來看,為防止妖怪作亂,剖了內丹著實是合情合理的做法,但當時可疑的便是那些妖怪的內丹,最後都不知所蹤了。」
狐妖們是說妖怪內丹都被運送去了辰星山,捕捉狐妖早在雁回未被逐出山門之前便開始了,可雁回在辰星山的時候卻從未見過那些內丹的蹤跡。
「素影這次又來青丘剖取妖怪內丹,他們要那麼多內丹……」雁回咬牙,「難不成想拿回去修成邪修嗎。」
「素影既然在此時來做此事,那便有必行此事的理由。」天曜道,「現在雖不知他們意欲何為,但總有暴露的一天。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在那之前,做好應對一切的準備。」
攬住雁回腰間的手臂沉穩有力,即便在萬丈高空之中,也沒有絲毫顫抖,沉著得讓人心安。
時至此刻,雁回突然想到之前天曜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如果二十年前,他遇到的是她,會怎樣。
她此前從未對這個「如果」有任何猜測,但現在她卻倏爾想到,如果二十年前,天曜能遇見她,如果天曜遇見的是她……
那她必定不會辜負,那樣溫柔的天曜。
這些話雁回自是不會說出口的,她只問天曜:「封印龍心的結界還是如之前幾個結界一般,以我血破開便可嗎?」要把天曜的心變成以前的樣子估計是再也不能了,那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幫天曜的身體變成以前的樣子。
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先得破開廣寒門護山結界你我才可入山,彼時結界若破,廣寒門中留守仙人必定傾巢而出,我們如今既無助力,你而今修為也弱,到了廣寒門,你且記得寸步不離的跟著我,我們盡快找到龍心,速戰速決。」
「好。」
雁回一聲應下,天曜週身風動,行得更快,不過眨眼之間便過了三重山,沒有片刻雁回便遙遙能看見山頭常年覆蓋著白雪的廣寒山了。
廣寒山前一層金光結界自山腳而起,籠罩整座山峰,山峰巍峨,結界光華輝煌,令人望而生畏。
天曜眸光一凝,於廣寒山前驀地俯身而下,猛地落於山腳之下,落地的力道致使塵埃翻騰,大地仿似也是一抖。
他鬆了手,雁回自覺的退到了他身後。
金光結界之前,天曜只手覆蓋其上,妖氣立即與結界產生了摩擦,氣流漸漸變大,令天曜與雁回的衣袍頭髮凌亂翻飛,天曜眸中光華一盛,週身氣息更是暴漲,他週身氣流仿似化為了一柄利劍,直直刺向結界,一點一點切入金光之中。
結界發出刺耳的撕裂聲,廣寒門中人似終於發現了異樣,有零星兩個小仙在結界之中御劍探看,見此情景,登時慌亂的往山中跑去報信。
天曜眼睛也沒斜一下,只大氣一拂衣袖,妖氣凝為的長劍霎時刺穿結界,被撕了一個口的金光結界在幾聲脆響之後,瞬間崩塌。
雁回仰頭,望見金光結界破碎之後落了漫天的金色碎片,便像是一場鋪天蓋地的金色大雪。
天曜便在這金光飛舞當中回頭看雁回,他身後是越來越多聚集起來的廣寒門仙人。
廣寒門身為三大仙門之一,修仙者眾多,不過片刻便黑壓壓的在空中排了一片,好似說書人口中的那十萬天兵天將,祭著法器,前來收付他們這兩個妖魔鬼怪。
敵眾我寡之下,他們兩人形單影隻,便好似與整個世界對立的異者。
「怕嗎?」感受著身後重重壓力與殺氣,天曜難得的詢問她的感受。
雁回唇角弧度一斜,久違的露出了帶著小虎牙的笑容,她眸中有光,語帶三分好似天生便有的輕狂:「怕字怎麼寫?」
見雁回如此,天曜便也彎了嘴角:「我也不知道。」
他一把抓了雁回的手,將她護在自己身後,迎著無數雙修仙人敵視的目光,他邁步便向廣寒山中而去。
天曜已不再需要特別去探查自己龍心的氣息了,只呼吸之間他便能感覺到,龍心的氣息一直從山腳下的某處溢出來,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引著他往那方而去。空蕩蕩了二十年的胸腔在此刻似乎又開始滾燙起來,他越往前走,腳步便越發有些快了起來。
天上的廣寒門仙人中終於站出了一位目前廣寒門的最高領導者:「何方妖孽!竟敢私闖我廣寒門!」
雁回聞言,抬頭一望,廣寒門她不熟,但這常跟隨在素影身邊的夢雲仙姑雁回卻是認識,在修道者當中,她也算是極有輩分的人了。
天曜根本不理會她的質問。
夢雲仙姑見狀,拂塵出袖,一聲大喝:「列陣!」她話音一落,廣寒門之上眾仙人立即列出了巨大陣法,圍繞在天曜上空。
陣法列好殺氣便籠罩在了天曜與雁回頭頂,雁回眉頭一蹙:「殺陣。」
天曜頗為不屑的哼了一聲:「彫蟲小技。」他話音一落,五指張開,衣袖一拂,澎湃妖氣洶湧而出,而他頭也沒抬的這一擊卻並非是亂打,而是徑直向著空中那陣法正中而去。
夢雲仙姑雙目一撐,飛身撲去欲攔下天曜這一擊,卻未曾想徑直被天曜這一擊生生撞飛,她身體隨著這力道一起擊打在陣眼最中心那人身上,那人自空中摔落而下,百人殺陣應聲而破。
在修道這條路上便是如此,力量懸殊,則毫無對抗的可能性,上一層次的人對付下一個層次的人便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一百個人,也不過是一百隻螞蟻罷了,花點時間,卻並不費力。
天曜他本是站在這世界頂端的人,先前落魄,而今,卻再也不是先前那樣了。
只待取回龍心……
天曜腳步停在山腳一座祠堂之前。
他瞇眼看著守在祠堂門前的人,眸色寒涼。雁回被他的背脊擋住了目光,待得她探出頭往前一探,看見那人,雁回霎時渾身一僵,隨即目光幾乎立即溢出了殺氣。
「凌霏。」她喊這兩個字,好似咬牙切齒。
那人依舊帶著幕離,身上穿的也依舊是辰星山的那身衣裳,她好似並不認為凌霄會那般將她驅逐,她好似很自信自己還有回辰星山,做那心宿峰峰主的一天。
她不過是在等凌霄消了氣頭,她不過是在廣寒門避一避風頭罷了!
她依舊活得這麼的好,沒受到半點處罰,於是當風吹起她的幕離,凌霏看著雁回的那雙眼睛裡面,依舊沒有半分愧疚或者閃避,她甚至帶著厭惡,帶著恨意。
在害死子辰之後,她還是活得這麼的……
理直氣壯。
雁回冷笑:「急著來倒是忘了絃歌與我說過她也是在這裡的。」語至末尾,已經沒了溫度。
雁回心裡清楚,她現在雖然在修妖的道路上走得飛快,但相比於凌霏,她依舊差得很遠……
「雁回?」凌霏亦是冷笑,仇人見面,總是少不了咬牙切齒,「投靠妖族苟且偷生,行此低賤之事,而今卻是和這妖龍,想要亂我廣寒山嗎?」她祭出拂塵,「不自量力。」
聽著她的聲音,子辰那晚在雁回懷裡停止呼吸的畫面卻是一點一點的在雁回腦海裡浮現。
她赤紅著雙目盯著凌霏,握住天曜的手幾乎用力得讓天曜感覺到疼痛。
天曜轉頭看了雁回一眼:「雁回。」
雁回沒有挪開眼睛,她死死的盯著凌霏,似乎恨不能撲上去將她撕碎。
「你先前沒做到的,今天,我幫你一併討回來。」
雁回眸光微顫,那方凌霏一聲冷哼:「狂妄,你道我如之前那般半分未變,會做你手下敗將嗎!」她拂塵一揮,身後的祠堂立即又出現了一個結界,結界遮住祠堂,她對空一喝,「助我廣寒誅妖陣!」
天空之中的廣寒門仙人身法立即變換,擺出了與方才完全不同的陣法,陣法在天空之中畫出了六瓣雪花的模樣,霎時之間,陣法之中,漫天大雪紛飛。
天曜看著這陣法的形狀,眸色更涼了三分。
他一勾唇,冷笑:「二十年,終是再見此陣法。」
雁回聞言,不得不回神。
二十年?
二十年前清廣真人助素影壓制天曜,用的便是……這個陣法?清廣真人,將這陣法,交給了廣寒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