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一會兒又想了一個主意。
但李謙還是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姜憲道:「我仿著皇上的筆跡寫一張紙條給那院子裡的婦人,說曹太后在找她,讓她立刻進宮問話,讓她立刻就進宮去。她不敢不從。」
她沒有聽說方氏請了假,可見是皇上做了些手腳讓方氏回了鄭大人胡同養胎。不過,這畢竟不是長遠之計,所以他在什麼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才想辦法求了伯父幫他出手……萬幸是她伯父有神靈保佑,成了事,要是事情敗露了呢?
姜憲恨得緊緊攥住了帕子。
她可沒有準備就這樣放過方氏,自然得悄無聲息的。
李謙則聞言笑道:「沒想到郡主還是書法高手。」
甚至能模仿皇上的筆跡……
姜憲聽著那話怎麼說得有些不冷不熱的。
她不禁冷冷地瞥了李謙一眼,道:「皇上有時候被師傅罰寫大字,我和清蕙鄉君都會幫他做功課。」
李謙訕笑,摸了摸下巴,第一次明確地問姜憲:「那婦人真的是皇上的乳母嗎?聽七姑說,那婦人不過二十五、六歲,皇上應該沒有這麼年輕的乳娘吧?」
姜憲根本不知道方氏到底有幾歲,在她的印象裡,方氏好像一直二十五、六歲的樣子。
「見到了才知道。」她含含糊糊地道,「萬一認錯了人可就貽人口實了。」
嘉南郡主又有事瞞著他。
李謙摸了摸下巴,頗為自信地想:就算是她有事瞞著他,以他的能耐,也一樣能發現。
他笑道:「我沒有相熟的小內侍,只怕人選還要麻煩郡主。」
姜憲不屑地別過臉去,道:「隨便派個機靈點的人送去就是了——誰還會派自己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去送這些東西,難道就不怕被人看見,事情敗露了嗎?」
「也是!」李謙笑道,心裡卻嘀咕著這宮裡可真是亂。
姜憲就吩咐李謙買什麼樣的筆墨紙硯來:「這些都是宮里長用的。若那個方氏是個心細的,就能從這些上面看出端倪來。」
李謙頗為意外。
看嘉南郡主的樣子,做什麼事都冷冷靜靜,心不在焉的,沒想到她真的做起事來卻這樣細心周到。
他立刻吩咐下去。
不一會,就有個十五、六歲小廝模樣打扮的人低眉順眼地走了進來。
姜憲看他穿著件鸚鵡綠的潞綢棉襖,中等身材,白白淨淨的,眉宇間還帶著幾分文雅之色,猜著這應該是李謙貼身服侍的小廝。
李謙幫她磨了墨。
姜憲寫了張條子
李謙看了一眼,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道:「這像皇上的字嗎?」
姜憲淡淡地道:「你以為皇上的字應該是怎樣的?像帝師熊正佩那樣渾厚質樸還是像內閣首輔嚴年華那樣工整有序?他最不喜歡練字了,能寫成這樣就不錯了。」
李謙突然就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問她:「那你寫得字怎樣?」
姜憲八面不動,道:「和這也就差不多!」
把李謙咽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姜憲把紙條寫好了,把筆擱在筆架上的時候才道:「我又不做考狀元,我又不用自己記賬,寫那麼好的字幹什麼?」
那倒是。
天生貴胄出身,她這一輩子也就為今年穿什麼款式的新衣裳時發愁了……再就為心上人的那些風流韻事苦惱了……
李謙想著,心裡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拿著姜憲寫的條子,派人裝成內侍的模樣往那宅院送信。
姜憲則準備回宮。
李謙驚訝道:「你不是要見一見那個懷了孕的婦人嗎?」
姜憲笑道:「我自然要在宮裡等了。宮裡可是我的地方。還有什麼地方比宮裡更方便了?」
李謙失笑,道:「是我糊塗了!」
姜憲但笑不語。
李謙叫了香兒服侍姜憲換了衣衫,送她往紫禁宮去。
馬車裡靜悄悄的,外面吆喝聲讓馬車裡更顯幾分靜謐。
姜憲低垂著眼瞼靜默地坐在李謙的對面,背脊筆直的如一棵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抖,像停在花間的蝶。
李謙頓時覺得自己好像面對的是一幅水墨畫似的。
如果時光能在此時停留該有多好啊!
李謙在心裡感歎著,紫禁宮已在望。
姜憲下了馬車,猶豫了片刻,低聲對李謙道:「李公子,今天的事多謝你了。你們家是不是想回山西?就算是曹太后同意了,皇上不同意,只怕你們家也難以如願。有時候,這些事還是兵部出面好一些。」說著,她頭也不回往神武門去。
嘉南郡主是什麼意思?
李謙心中一驚。
從今天姜憲的一舉一動可以看出來,她並不是說廢話的。
她怎麼知道李家想回山西?
這件事在李家也只有兩、三個人知道。
如今是曹太后當政,她為什麼跟自己說他們李家想回山西還得皇上同意?
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從來是不分家的,掌管五軍都督府的正是姜憲的伯父鎮國公姜鎮元,她這麼說是讓自己多親近親近姜鎮元嗎?
各種猜測紛至沓來,讓李謙瞬間腦子裡亂亂的,他還想問幾句,姜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神武門。
李謙沒有辦法,又怕被熟人看見,快速地跳上了馬車,離開了紫禁宮。
被派去鄭大人胡同的人已有了回音:「接了條子出門的就是那婦人。她按品大妝,坐著青花呢的轎圍,身邊跟著一個丫鬟,最多半個時辰就到神武門了。
也就是說,她正是姜憲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