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憲卻覺得這件事進展的太慢了,她叮囑劉冬月:「不能等到年底,十月初一之前一定要把圖紙拿到手。到時候你得親自經手,用拓好了的去把真跡換出來。」這樣,即便是會有細微的差別,至少可以保證他們拿到的是真圖。
再次聽到這樣的話,劉冬月還是膽顫心驚地應了。
姜憲端了茶。
他忙起身告辭。
回到屋裡,卻看見七姑在他住的院子裡徘徊。
劉冬月思索了片刻,迎了上去。
「七姑!」他和善地打著招呼,「您怎麼在我這裡?可是有什麼事?」
七姑欲言又止。
劉冬月只當沒有看見的,笑道:「您要不要到我屋裡來喝杯茶?」
七姑想了想,笑著進了劉冬月的屋。
劉冬月還保持著在宮裡做內侍時的習慣,雖然屋裡只有一床一椅一櫃,但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潔潔,沒有一件多餘的物件,更不要說灰塵雜物了。
七姑不由道:「你回來也有幾天了,怎麼這屋裡還這樣冷冷清清的?」
劉冬月從櫃子裡拿了茶葉出來,一面給七姑沏茶,一面笑道:「我不是在外面跑就是在郡主面前當差,這屋子也不過用來睡個覺,所以有點冷清吧?」
七姑覺得不止是這樣,可到底有哪裡不對勁,她又一時說不上來。她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也就沒有多想,而是道:「冬月,我年紀雖比你長,可見識卻沒有你多。你要不嫌棄我這個做姐姐的,我有些事想請教你,還請你教教我。」
劉冬月猜到了她為什麼事而來,想著姜憲並沒有避著七姑,可見是要用七姑的,她既然察覺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自己不妨和她說說,也免得她以後辦事畏手畏腳的,耽擱了郡主的事。
「姐姐您請說。」他客氣地道,「都是給郡主當差,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七姑想了想,斟酌著言語,慢慢地道:「郡主這樣好嗎?一言不合就……」
——要人的命!
劉冬月盯著手上的茶盅,良久才低聲道:「您是沒有在宮裡呆過。在宮裡呆過的人都知道,像郡主、太皇太后這樣的身份,若是看誰不順眼,根本就不用開口,只要把這人晾個幾天,就有巴結奉承的人主動幫著給穿小鞋、甩臉子。如果要是惱了誰,不用慎行司的人動手,不是落了井就是跳了湖。郡主還算是好的,好歹把屍體送給了普安侯府,讓普安侯府知道出了事要找誰,不用沒頭蒼蠅似的亂竄。蔡霜做的事畢竟上不得檯面,郡主這樣,也是告訴晉安侯,有什麼事直接過來問,不要亂打聽。」
他把安國公府的興衰講給了七姑聽,並道:「當年誰沒有奉迎過安靜妃,可安國公府是勳貴裡爵位最大的,就被太皇太后惦記上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翻身。誰也不願意為了他們家去觸太皇太后的霉頭。」
七姑愕然。
劉冬月就笑道:「您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啊,就仔細地瞧著好了。蔡霜死了,最多濺起個水花。這還得看郡主放不放過晉安侯府。太皇太后平時雖不管事,可若是要管事了,皇上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人忤逆太皇太后的,這世上能幹的人多得是,有才華的人多得是,皇上還要名留青史,做個文治武功的帝王呢!」
是不是因為在皇上、太皇太后這些人眼裡,他們不過是個僕婦,去了舊人自有新的來,還多得是等在那裡排著隊上趕子的想近身服侍的?
七姑想著劉冬月的話,覺得自己從前的想法有點可笑。
做李家內院的管事嬤嬤,藉著李家的官威在前夫和前夫的家人面前揚眉吐氣,讓他們後悔……如今看來,她離郡主的心腹還遠著呢!
而想做郡主的心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她現在只想好好地當差,不被姜憲嫌棄就好。
因為心裡的這些事,七姑休沐的時候沒有留在府裡指點香兒和墜兒功夫,而是去了集市,買了些香粉首飾,散了散心。
只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夏夫人的貼身嬤嬤,她和兩個衣飾華麗的婦人站在巡撫衙門後門好像在道別,看見七姑,她忙迎上前來,熱情地和七姑打著招呼。
七姑知道在別人眼裡,她算是郡主的人,可平時代郡主和這些高門大戶應酬的卻是情客和百結,她不管是說話的水平還是察顏觀色的能力都不足,怕給郡主丟臉,她很少和這些人來往。不過,迎面碰到了,肯定是要寒暄幾句的。
夏夫人的貼身嬤嬤並沒有向七姑介紹身邊的兩位婦人,可那兩位婦人的眼睛卻一直盯著七姑瞧,讓七姑忍不住也朝她們望去。
這一望,她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兩個婦人有些眼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七姑心中一突。
她年輕的時候走江湖,和很多人打過交道,難免會碰到曾經打過交道的。可她現在是郡主身邊的人,若是因為她的緣故牽扯到郡主身上就不好了。
七姑勉強和那嬤嬤又說了幾句話,就笑著告辭。
那嬤嬤笑著送了她兩步,就折回去重新和那兩個婦人說起話來。
七姑耳朵靈,走了幾步聽到有婦人問夏夫人身邊的嬤嬤:「剛才那位姐姐好氣派,不知道在哪裡當差?」
就聽見夏夫人貼身的嬤嬤道:「那還用說。嘉南郡主身邊的嬤嬤,雖不是體己的,可郡主待身邊的人和善,走出來比別人家官宦子弟的太太還強。」
七姑撇著嘴笑了笑。
沒想到有一天別人會說她「氣派」。
回到甜水井,她看見夏巡撫的那個侄兒正垂頭喪氣地由鄭從陪著出了側門。
她裝作不認識似的,和兩個人擦肩而過。
突地就聽見夏公子抱怨道:「反正我們是後會無期了!我叔父這次是鐵了心要把我趕回老家去了。還派了人跟著,說我若是敢跑,他就把跟著我的那幾個打死。我們都以為他是說大話,誰知道我昨天不過是出去和同窗喝了兩杯,我叔父就真的把看著我的一個小廝打得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你說我怎麼這麼倒霉呢!這次來向你辭行,還是叔父同意了我才能來的。」
夏公子也要被送回老家了嗎?
七姑腳步微頓,又聽了一耳朵。
「還有卓然那裡,我現在是什麼事也不能幹。你一定要幫我寫封信過去,告訴他他走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所以才沒有去送他。我現在也不在西安了,讓他有什麼事可以去我老家找我,就是我給你的那個地址。還有蔡大人那裡,還好他幫我澄清,不然我還被我叔父關在小黑屋裡呢。」夏山說著,垂下了腦袋,長吁短歎地道,「不過現在和關小黑屋也差不多。我叔父連我爹的面子都不看了,沒等我爹過來就要直接把我給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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