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屬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是什麼鬼?」他緊張地嚷道,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點破裂。
這不能怪他!
李謙自知道姜憲執意南下,嘴裡說支持,心裡卻始終忐忑,衛屬和雲林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部下,他不說,衛屬和雲林也能感覺到他的不安,因而對於姜憲此次南行不免會比平時更為看重,兩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心弦一直崩得緊緊的,生怕有個三長兩短,出點什麼事端,對不起李謙,對不起姜憲。
好不容易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出了金陵城,這才剛剛走出十里,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景,衛屬怎麼能不驚愕!
雲林素來沉得住氣。
他心裡也很慌張,腦子裡飛快地已經把可能遇到的事情都過了一遍,並順帶著把對應之策也都想了一遍,覺得不管他們遇到了什麼樣的情況,都有一戰之力,無論如何也能保住姜憲突圍,日夜兼程地逃回京城,心裡這才略安,順手把之前姜憲賞給他的千里眼遞給了衛屬,沉聲道:「我要是沒有看錯,應該是靖海侯府的人!」
「這小子來幹什麼?」衛屬罵罵咧咧的,飛快地支起了千里眼,朝岸上望去。
對方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明晃晃地穿著靖海侯護衛衣裳,大大咧咧地盯著他們的船。
「難怪王爺讓我們防著靖海侯府了!」他衝著岸上的人罵了一娘,對雲林道,「他們想幹什麼?連衣服也不換一件,就不怕皇上知道了責罰他們嗎?或者,這原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那到不至於!」雲林笑道,「說不定是靖海侯想著送送我們郡主,又覺得不太合適,就等在這裡看上兩眼!」
衛屬打了個寒戰,嘴角翕翕,欲言又止。
總算聰明了一點!
雲林嘴角含笑地看了衛屬一眼,若有所指的道:「誰不知道我們郡主有國士之才,這樣的女子,也就只是那些凡夫俗子覺得是牝雞司晨,像靖海侯這樣的,可是求都求不來。何況還有當年的事!」
衛屬聽著又低低地罵了一句,高聲對各司其職守在船舷上的護衛吼道:「各就各位,戒備!」
船上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雲林笑道:「也許靖海侯真的只是給我們郡主送行的!」
衛屬道:「管他是來幹什麼的?一力降十會。只要他們敢靠近船舷,我們就動手。講道理這種事,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有這功夫,還不如拳頭底下見真章,誰贏了誰有理!」
雲林呵呵地笑。
這也是為什麼他喜歡和衛屬搭檔的緣故。
兩人睜也不眨地盯著岸上的人。
可直到船馳過那片水域,岸上的人成了一個看不見的小黑點,也沒有什麼動靜。
雲林這才舒了口氣。
看樣子靖海侯還沒有失去理智。或者說是還沒有那個能力在江南一手遮天。
郡主這個時候來江南走一趟,說不定是最好的時機了。
以後,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但他還是和衛屬商量:「不能大意,今天晚上連夜趕路,到下一個碼頭再歇息。」
衛屬不敢馬虎,親自去佈置。
雲林則去向姜憲解釋,說是接到了李謙的飛鴿傳書,一直催著他們早點回去,他想連夜趕路。
李謙就是這個樣子!
姜憲也巴不得立刻就能見到李謙,對雲林的話一點也沒有懷疑,立刻就答應了,還叮囑雲林小心——夜間行路是很危險的事,沒有燈塔,沒有照明,很容易碰到暗流或是暗石。
雲林笑著應下。
趙嘯卻望著漸行漸遠的官船輕輕地歎了口氣。
當初姜憲嫁給李謙的時候他滿心的憤怒,滿心的怨懟,直到他娶了蔡如意,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對蔡如意非常的好,甚至縱容著蔡如意時常和京城的那些閨中蜜友互通有無,甚至是回京城省親,就是想讓姜憲知道蔡如意嫁給了他過得有多好,心裡隱隱盼著姜憲有一天聽到蔡如意的消息會心生後悔。
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蔡如意雖然是個小小的落魄侯府的小姐,心卻很大。不僅要掌握靖海侯府的內宅,還要插手他的事。他婉言拒絕的時候,蔡如意反而拿姜憲做例子,說李謙是如何如何的尊重姜憲,李家的事姜憲不用問任何人就能當家作主。
他一時激憤,由著蔡如意利用他的名聲做了幾樁事。
可蔡如意畢竟不是姜憲,做的那幾樁事不僅沒能給她贏得名聲,反而讓靖海侯府的長輩和下屬都很反感。
他只好收了她的權。
這也成了他們夫婦之間矛盾的開始。
蔡如意還不承認,對外卻說是他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收了通房,還讓通房懷孕,讓她顏面盡失,她才鬧的。
他們是聯姻夫妻,有的不過是責任和義務,蔡如意說這話也不怕別人笑話。
趙嘯一直到現在也認為,蔡如意是為了權利之爭,而不是什麼夫妻感情。
每每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會設想,如果當初他娶的是姜憲,他是不是會像李謙那樣,有一個志同道合的妻子,一個聰明伶俐的兒子,有一份令所有人都羨慕的仕途。
特別是姜憲在走的時候突然遍請江南世家的宗婦和朝廷命婦赴宴,一夜之間讓她的聲望達到了頂點,傳遍了大江以南,他對李謙的妒忌第一次抑制不住地氾濫起來。
他突然間很想見見姜憲。
可惜姜憲已定下了離開的日子,他已向皇上上書,會為蔡氏守孝一年,不方便去見姜憲。
他想,也許他和姜憲沒有這緣分!
可半夜夢醒,他又止不住地想,如果當初他對這門親事更積極一點,及時地攔住了姜憲,是不是事情的發展就完全不一樣的呢?
他最終還是沒能忍住,快馬加鞭趕到碼頭時,姜憲的船已經離開了。
趙嘯生平第一次像個輕狂的少年,沿河縱馬,趕在了姜憲的前頭到達了這處望高坡。
想和姜憲打個打招,好像該說的話十幾年前就在那個山廟裡說完了。
再見面,只會讓人尷尬,讓人窺視到他心裡的不甘。
趙嘯靜靜地坐馬背上,看著姜憲的船慢慢遠去。
他有一種感覺。
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和姜憲見面了。
他們以後都不可再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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