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就不知道了,」姜憲不無得意地道,「邱晌很厲害。他被留在我身邊養信鴿,事情很少,就利用閒暇的時間給信鴿配種,他現在已經培養出能從這裡飛到甘州的鴿子了。宗權還因為這件事賞了邱晌一幢宅子呢!」
邱晌就是七姑好友邱梅娘家的侄子,那年邱梅把自己的兒子苗仁和侄子邱晌推薦給了李謙,這兩個人就一直在幫李家養鴿子。苗仁養的鴿子方向感很強,不管被帶到哪裡總能飛回來,李謙手下那些衛所裡養的,全都是苗仁的鴿子。邱晌養的鴿子則都能飛很遠,漸漸成了李家家鴿。邱梅還曾擔心自己把侄子帶了出來,自己的兒子被李謙提拔成了總旗,邱晌卻更像是李家的一個僕從,心中非常的不安,誰知道邱老爺子知道後把女兒叫去狠狠地說了一頓,說在李謙身邊聽候差遣,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邱晌跟著李謙一定會有大出息的,讓邱梅以後少摻和這些事。
邱梅很委屈,私下裡不免和七姑抱怨。
七姑笑著說邱梅傻:「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你看雲林和衛屬,兩個人原來都曾是王爺身邊近身服侍的,衛屬外放,打了很多的勝仗,別人都說他是王爺的親傳弟子,百戰不殆。你再看看雲林,好像一天到底忙忙碌碌的大家也說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但他和衛屬走在一塊,有誰敢輕怠雲林的嗎?說到底,還是因為雲林在王爺身邊當差,幫著郡主和世子爺做事。」
可他們是江湖出身,講究的是手藝立命,像邱晌這樣服侍人還不如像苗仁那樣在軍中自食其力。
七姑也不好總是勸著,最後在邱梅又一次提出要想辦法讓邱晌去軍營的時候,還是邱晌自己說喜歡現在的差事,邱梅這才作罷。
姜憲和白愫小聲的說了半天的體己話,李謙這邊卻興奮地拿著衣帶詔和謝元希等幕僚商量後續的事。
慎哥兒和止哥兒被李謙當成小廝負責他書房的灑掃,真正負責李謙書房灑掃的小廝這兩天戰戰兢兢的告訴慎哥兒和止哥兒書房裡的規矩,兩個小傢伙學得有模有樣,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壞點規矩。比如說,李謙很重要的公文或是諜報都放在書房裡,書房裡當值的人不僅要查三代,很多還都是從善堂裡出來或是由李謙部下推薦過來的,忠心是最基本的條件,管得住嘴就是最必要的條件,而且彼此之間很少說話。
整個院落通常都是靜悄悄的。
慎哥兒和止哥兒卻一面掃著地,一面悄聲地說著話:「……說白了,就是一封求救信,為什麼一定要用血寫?還好我爹是個大將軍,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要是換了謝先生,乍眼一看,還不得嚇一大跳啊!誰還有心思去救他?難怪我娘對那個皇上不怎麼感興趣的。換我,也會覺得他有點傻!」
還好李謙不在這裡,要是讓他聽到了慎哥兒的這一番話恐怕會失聲笑出來——慎哥兒的反應和姜憲好像!
旁邊掃地的小廝聽得目瞪口呆。
止哥兒則緊張地朝四周看了看。
其他的小廝都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正在掃地。
止哥兒就鬆了口氣。
他們因為初來乍到,被安排了掃地,還沒有資格進屋服侍。不過,誰也不敢攔著他們,李世伯半路被郡主叫回去了,慎哥兒很是擔心,李世伯回來的時候慎哥兒就跑去問情況了,知道遠在金陵的皇帝用血寫了一份衣帶詔,讓忠心耿耿的侍衛帶給了郡主,兩個人就一直很好奇這件事。
止哥兒壓低了聲音,道:「你小點聲音,被人聽見了就不好了。我看世伯挺高興的樣子,肯定是要發大招了,你沒看見幕僚室的人一個個都興奮的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在摩拳擦掌嗎?這件事一定不能被靖海侯的人知道。」
他們這些孩子,大人們總覺得他們還小,實際上他們早在大人的一言一行中潛移默化地知道了很多東西。
比如在京城的這些孩子心目中,靖海侯就是可以和李謙一爭高下的梟雄,兩個人總有一天會分個高下,而兩虎相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總有一個人非死即傷!而他們北邊和南邊也會隨著兩個人關係的變化而發生變化。如果李謙贏了,北方的人就會高於高方的人,他們就能到南方置業,染指南方的生意,獲得巨大的利益。如果南方人贏了,等候他們的,就是被南方的人奴役和剝削。
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李謙能贏了!
慎哥兒聞言猶豫了片刻,低聲道:「我實際上是想看看那衣帶詔是什麼模樣?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說得好像他能遇到很多次似的。
止哥兒卻聽得躍躍欲試,試探著出主意道:「要不等世伯他們忙完了,我們跟著那些收拾書房的人一起進去?反正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不行!」慎哥兒直覺地認為這樣不對,道,「我爹屋裡的東西都很重要,我們不能亂翻。不如等我爹和謝先生說完了話,我們去求求我爹。要是我爹不答應,我們就去求謝先生。萬一謝先生也不答應,我們就去求我娘!」說到這裡,慎哥兒忍不住「嘿嘿」地笑了兩聲。
有他娘出面,他爹肯定會答應的。
止哥兒顯然也明白,不無羨慕地道:「要是我娘也像你娘那樣厲害就好了。我爹說什麼,我娘就從不違逆,弄得我想幹點什麼都不成?」
慎哥兒得意地笑。
兩人掃著地,有意無意地往書房那邊湊,偶爾可以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諸如「此事要從長計議,至少要等我們準備好了」,「金陵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定得讓劉熒打聽清楚了才好商量對策」,「還有皇上那裡,怕就怕會在靖海侯的脅迫之下出爾反爾,說這詔書與他無關」,「這件事的確也要考慮,他能害了韓太后,就有可能謀害王爺」,「還有那個樊攀,要查清楚,別是靖海侯派來的人,那可就麻煩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李謙始終沒有吭聲,直到大家都說完了,他才道:「這件事我還要想想,不過衣帶詔的事大家暫且不要議論,皇上那邊肯定是等不得的,一旦決定出兵,就得又快又穩妥,你們先把檄文寫出來。」
幾個幕僚恭聲應「是」,李謙端了茶,留了謝元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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