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是佛家盛典,各禪寺都會施藥,人潮擁擠,喧闐嘈雜。」二夫人端著茶盅徐徐地道,「可每年去藥王廟上香,卻是因為二爺突然病逝,娘心裡惶恐,想求藥王保佑全家清理泰平安的一點念想。我來,就是想和侯爺、弟妹商量商量。要是娘今年想去藥王廟上香,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自然不好仵逆,可要是去其他的禪寺,還請侯爺和弟妹幫著勸一勸。」
十一娘難掩驚訝地望著二夫人。
她這是在告訴他們,她不贊成這樁婚事嗎?
可之前她不是很積極地為這件事牽線嗎?怎麼現在全變了?
十一娘不由朝徐令宜望去。
徐令宜神色如常。他微微點頭:「二嫂的意思我明白了。」
二夫人聽了就朝十一娘點了點頭,起身告辭了。
十一娘送二夫人出門。
結香立刻跟了上去。
「夫人,」她低聲道,「侯爺怎麼說?」
二夫人沒有做聲,身姿筆直地走在抄手遊廊上,見到她的丫鬟、媳婦紛紛迴避,恭恭敬敬地曲膝給她禮行。
她突然在抄手遊廊的一個轉角處停了下來。
「大嫂做出這種出爾反爾的事,要柔訥嫁進來,只怕也難得太夫人、侯爺和四夫人的喜歡。」二夫人望著欄杆前綠葉滿枝的石榴樹輕聲道,「與其這樣,還不如就此做罷,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結香聽了不由微微歎了口氣:「要是當初大舅奶奶去了慈源寺多好啊!也免得您為難,二小姐為難!」
「她要是能有這樣沉穩,我娘也不至於被她氣成那樣了。」二夫人臉上沒有一點笑,「我原來還想管管她的事,誰知道她一聽說我回了娘家,卻立刻差了小廝過來,借了高家老太爺的名義叫大哥走。我不想大哥為難,說家裡在為元娘做法事要我幫忙,這才把大哥勸去了高家……」說著,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就怕太夫人和侯爺看在我的份上勉強答應了這樁婚事。如今把話說明了,大嫂想怎樣鬧就鬧去好了!」說著,轉身朝韶華院去。
那邊十一娘欲言又止。
徐令宜笑道:「你想說什麼?」
十一娘橫了他一眼:「侯爺心裡明鏡似的,還要我說!」
徐令宜聽著笑了起來。
片刻後正色地道:「二嫂這人最重承諾。項太太易反易復,只怕為二嫂所不齒。偏偏又是自己的嫂嫂,怕我們誤會。所以委婉地向我們表明態度呢!」又道,「你剛才不是在擔心不好向娘交待嗎?我看,你不如把二嫂的意思說給她老人家聽。沒有了二嫂這個顧慮,想來娘來就安心了!」
十一娘點頭。趁著服侍太夫人午歇的時候把這件事和徐令宜的態度告訴了太夫人。
太夫人聽著露出幾份悵然來:「你走以後,怡真也這樣跟我說了。我還有些猶豫。沒想到,她又去找了你們。看樣子,她心意已定。既然這樣,今年就讓小五代我去趟藥王廟吧?索性明明白白地告訴項家。」
十一娘點頭,回去跟徐令宜回話。徐令宜差人把徐令寬叫回來,讓他初八的時候代太夫人去藥王廟裡上香。他聽了嚇一跳,還以為太夫人生病了,跑到太夫人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見太夫人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回了紅燈胡同。而項太太知道太夫人初八不去廟會了,再次登門拜訪。
「您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去藥王廟上香,不會是因為我在慈源寺的失禮,惱了我,所以才不去廟會的吧!」項太太直言不諱地道。
太夫人自然不好應「是」,含蓄地道:「我是因為年輕大了,受不得車馬勞頓,所以才不去的!」
誰知道項太太聽了卻神色一黯,低聲道:「太夫人也不用哄我。我知道,大家都在怪我行事魯莽。就是我們家姑奶奶,也為這件事和我生分了不少。」她說著,眼角一紅,「可我也覺得委屈啊!」說著,掏出帕子來嚶嚶哭了起來。
十一娘忙遣了屋裡服侍的,給她倒了杯熱茶。
項太太小聲地向十一娘道謝,抽泣地道:「我原想,我來給您道個歉,再主動約了相看的時候,這件事就過去了。誰知道,您卻是真的惱了我。我如今也只好把那丟臉的事告訴您了。」說著,她抬頭望著太夫人,「您可知道我為何不去慈源寺?」不等太夫人有所表示,她已道,「我們家老爺和我們家姑奶奶直接就把婚事定下來了,問也沒有問我一聲!」
十一娘驚愕地望著項太太。
怎麼一個兩個全是這樣?
太夫人聽著也很是意外。
項太太拿著帕子擦著眼角:「我可是他們項家名媒正娶的媳婦,柔訥可是我十月懷孕辛辛苦苦地養這麼大的寶貝女兒,我們家老爺卻是問也不問我一聲,就這樣定了下來。您說,我怎麼能不生氣?」她很是忿然的樣子,「加上這種事又不是一次兩次,以前都忍了,這一次,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了。一氣之下,就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太夫人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倒也吻合。安慰她道:「這件事,是項大人不對!」
「可不是!」項太太聽著像找到了知音似的,感激地望了太夫人一眼,道,「我娘家嫂子知道後,又急又氣,人也病了。我心裡就更是怨懟,和老爺置起氣來。連老爺去任上都沒有送他……要不然,您上次問我老爺去任上的事,我為什麼會答不上來呢!」
十一娘和太夫人不由都瞪圓了眼睛。
竟然連項大人去任上也沒有送……這也太過份了些!
項太太也面露愧色:「我也知道這件事我做得有些過火了。只是當時在氣頭上,一時想不過來。後來我嫂嫂把我狠狠地訓了一頓,我這才醒悟過來。忙來給太夫人和姑奶奶道歉。」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下了下去,「到底是沒顏面的事,上次來,也沒有跟您細說。誰知道,您今年竟然不去藥王廟上香了……」她說著,臉色羞得通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還請太夫人看在我們家姑奶奶的面子上,原諒我這一回。明天讓我做個東道,到家裡去吃杯水酒。」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又是二夫人的嫂嫂,太夫人不免有幾份躊躇地望了十一娘一眼。
十一娘見太夫人已經原諒項太太了,自然不好多說。笑著朝太夫人微微頜首,表示會以太夫人馬首是瞻。
太夫人心頭一舒。
畢竟是親戚,用不著揪著不放。
她笑道:「項太太客氣了。只是家裡這些日子的事也多。我看,還是改日吧!」並沒有立刻答應。
這種外交辭令項太太很熟悉。她很誠心地道:「那您定個日子吧!我今年都會在燕京。」
姿態放得這樣低。太夫人和十一娘不好再推辭,定下了三日後去項府做客。
項太太就小聲央求太夫人:「您到時候把我們姑奶奶也一併勸了來吧。我們姑奶奶到現在還在生我的氣。上次見了我還冷言冷語的。我都不好意思去見她了!」
太夫人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道:「只要舅奶奶不嫌棄我們吃飯的人太多!」
項太太聽了立刻高興起來,連聲道:「不嫌棄,不嫌棄!」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二夫人知道不由滿臉的驚詫:「請到家裡去吃飯嗎?」
太夫人點頭:「我看舅奶奶十分有誠意,就替你答應了。」語氣中帶著幾份勸和的味道。
二夫人保持了沉默。
而十一娘把這件事告訴徐令宜的時候,徐令宜有些訕訕然。
十一娘自然不會傻得去翻舊帳,只問他這事該怎麼辦?
徐令宜沉吟道:「就算有什麼打算也不是這個時候。」並不十分熱衷,「就當親戚間互相走動吧!」
十一娘點頭,去回了太夫人。
「也好!」太夫人道,「這個時候去做客最好。既可以看看項家的兩位小姐,又因你姐姐還沒有出服,於情於理都不能談這個事。」說著,太夫人感歎道,「項太太這次倒是很誠心。」
十一娘笑著「嗯」了一聲。
太夫人沒再追問,問起五娘孩子滿月禮的事:「……可取了乳名?」
「取了!」十一娘笑道,「說五行缺金,叫了鑫啊!」
太夫人聽了呵呵直笑:「他們家錢可真多!」
「可不是!」十一娘笑著,和太夫人說起五娘的孩子來。
此刻高太太正在問項太太:「怎樣?可請動了?」
項太太點頭:「不免低聲下氣了點!」
高太太聽著就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你不知道輕重,至於有今天嗎?」
項太太還嘴硬:「難道我們家柔訥除了徐家就沒人可嫁了?」
「有!」高太太道,「只不過你先是失約帶著孩子跑回了娘家,然後你們家姑奶奶來探病的時候你不通稟讓她在外面立著,她回娘家的時候你還借爹的名義把姑爺叫來,在姑爺去上任的時候只讓亦嘉給姑爺送行……等姑爺知道永平侯家拒婚的時候,這些帳只怕會一筆筆地跟你算清楚!輕的是從此和你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重的是把你晾在燕京不理不睬。你說,你是把徐家太夫人和永平侯夫人請到家裡來吃頓飯,然後和姑爺冰釋前嫌呢?還是想從此以後孤零零地帶著孩子住在燕京呢?」
項太太不說話了!
※
蟲蟲是捉了,來了新問題。
汗!
家裡開始停電,晚上更新的一章可能會很晚。時間上有些不能確定。又是週末,單位不發動。大家別等了。今天可能凌晨爬起來寫文!
不便之處還請大家原諒!
我也加快進度,爭取早點寫到大家感興趣的地方!
PS:小小地修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