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連身邊的人都管束不了,還能幹什麼?」十一娘神色冷峻,「你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態度很堅決。
白總管不敢猶豫,立刻退了下去,親自去請示徐令宜。
徐令宜正和朱安平、邵仲然說話,被白總管請出來的時候有些驚訝,聽到事情的經過,他表情漸漸有些端凝起來。
「既然夫人囑咐了,又不是涉及外院事務的,你把人交給夫人處置就是了!」
白總管心頭大震,低頭應「是」,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查清了這些小廝都在誰的手下當差,索性全綁到了垂花門前,管事們賞了條春凳,小廝們按在地上,一字排開,照著十一娘娘的吩咐打起板子來。
垂花門外「劈里啪啦」的聲音此起彼落。
幾個管事,有的羞愧難當不做聲,有的氣憤不已嚷著要見侯爺,還有的乾脆叫囂著「你把我們都打死了算了」。
小廝們先還瑟瑟發抖,打了也不敢做聲,見有管事叫嚷,有幾個放聲大哭起來,還有人喊「我是冤枉」。
垂花門前你罵我嚎,把整個徐府的人都驚動了,或派了小丫鬟打探,或遠遠地躲著偷窺。
十一娘這才叫了宋媽媽來,指著那天當差的兩個媽媽:「這樣的人用不得了。現在就把她們送出府去。」說著,冷冷一笑,「你們既然不把我的話當回事,我也用不著顧著你們的體面了。」
她們一輩子在永平侯府當差,眼看著就可以榮養了。趕出府去,這臉往哪裡擱,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兩個婆子沒有想到十一娘一點餘地沒留,聞言爬到了十一娘的面前磕起頭來:「夫人,是我們心被豬油蒙了,不知道深淺,做下了這潑天的錯事。求您看著我們曾經服侍太夫人的份上,饒了我們這一回。以後做牛做馬盡心盡力地服侍您和六少爺……」
十一娘沒等她們說完,已朝著宋媽媽揮了揮手,示意她快把兩個帶出去。
「既然是服侍過太夫人的,就更應該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可見你們不是蒙了心,是仗著服侍過太夫人,就輕狂起來,根本沒把我的吩咐放在心上,沒把兩位少爺放在眼裡。我就更應該替太夫人好好教訓教訓你們了。」
說話間,宋媽媽已帶了幾個粗使的媽媽進來。待十一娘的話音一落,幾個人蜂擁而上,立刻把兩個婆子架了出去。
府裡就炸開了鍋。
「她這是要幹什麼?」二夫人眉頭微蹙,「越過侯爺處置外院的管事,以後豈不內、外院不分了?那些管事聽誰的好?侯爺的威嚴何在?」
五夫人則是大笑起來。
「打得好!這幾個惡奴,只知道巴結、討好,連主子的安危都不顧了。」她說著,「咦」了一聲,道,「不過這樣一來,她和外院的管事們只怕要生隙了。我沒想到這次十一娘行事會這麼魯莽。」說著,目光一轉,又道,「凡事有好有壞。趁著兒子、媳婦回門,拿外院的管事立威,還鬧得闔府皆知,等兒媳婦回來了,想不知道都不可能。以後婆媳見了面,做媳婦的行事自然要多思量思量。」
七娘吩咐小丫鬟幫吃的滿臉是餅屑的繼哥兒擦了擦手,笑道:「十一妹沒你說的那麼多心思吧?這也是碰巧的事!做母親的,誰遇到這樣的事都只怕怒氣難平。」
「也是。」五夫人笑著,問石媽媽,「詵哥兒呢?又跑哪裡去了?」
石媽媽笑道:「說是去找六少爺玩了!」
五夫人道:「去把他找回來。沒看見繼哥兒在這裡嗎?」
石媽媽應是。
七娘卻阻止道:「繼哥兒膽子小,就是放出去也不敢到處跑。就讓他坐在這裡聽我們說話好了。」
五夫人不免感歎:「還是你們繼哥兒聽話。不像我們家兩個小的,一個整天瘋得不見人影,一個不見了我就哭。」
「要不怎麼說爺娘疼幼子呢!」
五夫人咯咯地笑,親自幫一旁乖乖吃點心的誠哥兒擦了手,和七娘說著家長裡短,等著派了去正屋那邊瞧熱鬧的小丫鬟來報信。
太夫人有些擔憂。
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望著屋外依舊綠葉蔥鬱的香樟樹半晌沒有說話,表情顯得有些晦澀不明。
杜媽媽輕手輕腳地將舊窯麻姑獻壽的茶盅放在了太夫人面前,低聲笑道:「您不也說四夫人行事有分寸嗎?四夫人不是那種不分輕重的人。您就放心好了!」
太夫人長長地透了口氣,端起茶盅喝了口熱茶,臉色微鬆,「她這樣,以後外院的管事誰敢再親近謹哥兒……」語氣微頓,又道,「不過這樣也好,免得好好的孩子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教唆的不成個樣子了。」話雖然這麼說,想到活潑可愛的謹哥兒,老人家眼底還是露出了幾分悵惘。
這個問題太敏感了。
杜媽媽沒有做聲。
有小丫鬟隔著簾子稟道:「太夫人,葛巾求見!」
太夫人和杜媽媽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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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花門前哭爹喊娘的囂嚷聲傳遍了正院。丫鬟、婆子個個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竺香面色凜然地穿過正院青石甬路,定定地站在了垂花門滴水簷下。
她冷冷地望著被打得皮開肉綻的管事,小廝,高聲道:「夫人讓我來問你們。外院的小廝闖進正屋,頂撞五少爺,挑唆六少爺玩爆竹,夫人可曾冤枉你們?」
不管是被打的人還是打人的,都對她突如其來的出現感到很是驚訝,愣愣地望著穿了華麗的玫瑰紅遍地金比甲的竺香,哭喊聲如被刀割了般的嘎然而止,天地間靜得彷彿能聽見吹過的聲音。
立刻有管事回過神來,辯道:「那天亂哄哄的,我們各有各的差事……」
竺香立刻打斷了那管事的話:「亂哄哄的?我們府裡辦事,從來分工明晰,何來亂哄哄的說法。莫非還有什麼事我們夫人不知道的?」
那管事未完之話就這樣凝在了嘴邊。
如果承認當時沒有個章程,矛頭就會直指白總管。以白總管的身份地位,侯爺當然不會把他怎樣,可他們就難說了——他們之所以這樣叫囂,就是希望白總管看在他們平日對白總管恭敬有加的份上能在侯爺、夫人面前說句好話。
立刻有管事瞪了那管事一眼,補救般地道:「姑娘,我們不是這個意思。當時實在是太忙了……」
竺香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說,神色淡然地道:「二少爺成親,府裡誰不忙得團團轉。怎麼就你們身邊當差的小廝闖進了正院,不見其他人身邊當差的小廝闖進了正院呢?夫人只是讓我來問諸位管事,諸位這樣哭天搶地的,可是覺得冤枉?」
管事們一時語塞。
竺香的目光就落在了打人的人身上:「夫人說了,凡是哭鬧不休的,都是領了板子也不知道錯在哪裡的。再加二十板!」
此言一出,眾人色變。
有管事忍不住道:「姑娘,我們好歹是有頭有臉的管事……」
「有頭有臉?」竺香輕聲,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有頭有臉那也是主子賞的!沒有主子抬舉,不知道你的臉面在哪裡!」然後指了那說話的管事道:「再加二十板。」語氣中帶著居高臨下的漠然,讓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寒顫。
打人的人忙低下頭應了聲「是」。
寬寬的木板帶著劃過空氣的破聲落下去,發出沉悶的「叭叭」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竺香轉身,身姿筆直地進了廳堂,這才感覺到背後有薄薄的汗。
十一娘盤坐在暖閣臨窗的大炕,正看著一旁的謹哥兒在畫小雞。聽到動靜,目光依舊停留在雪白的澄心紙上,並沒有抬頭。
「不叫囂了?」語氣不僅平淡,而且還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
竺香躬身應喏。
謹哥兒聞言抬頭望著母親,大大的鳳眼裡閃爍著好奇:「娘,要是他們還在那裡嚷嚷,是不是還要加板子?」
「是啊!」十一娘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不要急著做決定,可如果做了決定,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要堅持下去。」然後指了他的畫,「就像你剛才,不知道畫什麼好。可決定了畫小雞,就要把它畫完。不能畫了小雞的身子和頭,卻因為有其他的事,就不畫小雞的腳了。」
謹哥兒想了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我把小雞畫完。」低下頭去仔細地點了四點,畫了個完整的小雞。
有小丫鬟誠惶誠恐地走了進來:「夫人,喜兒求見!」
因徐嗣諭成親,趙先生放了徐嗣諄和徐嗣誡兩人三天的假。早上徐嗣誡來給十一娘問安的時候,十一娘問起來,他說今天下午會到徐嗣諄那裡練大字。
這個時候,喜兒應該在徐嗣誡身邊服侍才是,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找她?
十一娘思忖著,慢騰騰地說了句「讓她進來」。
「夫人!」喜兒的臉色有些蒼白,說話也有點磕磕巴巴的,「五少爺,五少爺好像闖禍了!」
十一娘錯愕。
幾個孩子裡面,徐嗣誡的心性最純樸,有吃有喝就滿足了,遇到有人對他冷淡或是疏離,也不大放在心上。不像徐嗣諭那樣放在心裡千轉百回,也不像徐嗣諄那樣敏感細膩,更不會像謹哥兒那樣固執霸道,因此很少和人起衝突。
他闖禍?
他能闖什麼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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