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棠想找個機會見見裴宴,問問他是什麼意思。不過,還沒有等她想好借口,裴家的三小姐和五小姐差人報信說明天要來拜訪她。
陳氏喜出望外,親自上街去採買吃食,郁棠拉都沒能拉住。
等到三小姐和五小姐過來,陳氏做的糕點小食擺滿了桌,灶上燉著老鴨湯,蒸籠裡蒸著大肘子,油鍋裡炸著肉丸子……香氣四溢,比過年的時候還要熱鬧,還要豐盛。
郁棠無奈地笑著搖頭,等三小姐和五小姐見過陳氏之後,就拉著她們去了自己的廂房裡喝茶。
茶葉是陳氏昨天去市集上新買的巖茶,配著陳氏做的茯苓糕,再美味不過了。
三小姐和五小姐都迭聲誇讚,還問起了那天去苦庵寺時郁棠送給她們的吃食:「當時也說是伯母做的,伯母的手可真巧啊!」
郁棠就推了推她們面前的九攢梅盒,笑道:「那等你們回去的時候,我讓雙桃給你們裝一點。」
兩人沒有客氣,笑盈盈地道了謝。
郁棠就陪著她們說了會兒閒話,郁棠這才知道,顧曦和裴彤的婚事一波三折,這幾天又出了點事。
「也不知道大伯母是怎麼想的?」五小姐低聲道,「非要把大堂兄送去顧家讀書,為這件事,不僅找了我姆媽,還找到了毅老安人和勇老安人,還好兩位老安人都沒有答應去做這個中間人,幫著她到三叔父那裡去說項,不然豈不是個笑話。」
三小姐卻若有所思,道:「可楊家也是這樣的說法。好像大堂兄在我們家讀書讀不出來似的。我瞧著,大伯母不像是急著給大堂兄找岳家,而像是在急著給大堂兄找讀書的師傅。」
郁棠聽著心中一動。
前世,裴彤好像是在楊家讀的書。
今生難道就不能去了嗎?
還是前世也有很多這樣的曲折,只是她不在其中,不知道而已?
難道這才是大太太選了顧曦做兒媳婦的緣由?
郁棠思忖著,五小姐已轉移了話題,道:「反正我是不知道大伯母要做什麼的。我姆媽也說了,遇到大伯母的事讓我避著點,等祖父除了服,我爹就該出仕了。等到三叔父娶了嬸嬸,我姆媽就會帶著我和阿弟跟著阿爹去任上了。」說到這裡,她有些依依不捨,道,「可我不想跟著阿爹去任上,可我也不想跟我姆媽和我阿弟分開。」
三小姐好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她驚訝地道:「那你,豈不是很快就要離開臨安了?」
「我也不知道。」五小姐遲疑道,然後「哎呀」一聲,對三小姐道,「我們別把正事忘了!」說完,還朝著三小姐使了個眼色。
三小姐立刻正襟危坐,還咳了兩聲,這才正色地:「郁姐姐,我們來找你,是為了苦庵寺的事。」
郁棠很是意外,和她們開著玩笑:「我還以為是你們放假,想我了,來找我玩的呢!」
五小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們是想來找你玩的,可功課有些緊,這些日子都沒有長假,原本得等到過端午節的時候才能來找姐姐的。」
三小姐也在旁邊點頭,道:「是真的,郁姐姐。你要是不相信,遇到二姐姐和四姐姐的時候可以問她們。」
「我知道。我是和你們開玩笑的。」郁棠哈哈地笑,道,「你們是為了苦庵寺的事來找我的,是苦庵寺那邊出了什麼事嗎?」
五小姐和三小姐就交換了一個眼神,五小姐才道:「從苦庵寺回來,我們把苦庵寺的事稟了祖母。結果祖母說,這件事讓我們姐妹幾個自己拿主意,以後不管是我姆媽還是叔祖母她們,都不會再插手苦庵寺的事。香方是全都給苦庵寺的人還是只給一部分,浴佛節獻不獻香,都由我們自己決定。」她說著,愁容全都浮現在了臉上,「郁姐姐,我們從來都沒有處置過這樣的事,心裡沒底,想請郁姐姐和我們一起……」說完,她睜大了眼睛,哀求般地望向郁棠。
郁棠被她看得心裡軟成一團水,很想立刻就答應她們,可正如她們所說,這件事事關重大,她也從來沒有處置過,萬一處置得不好,連累了苦庵寺怎麼辦?
她不由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們的意思是?」
三小姐見五小姐的話沒能讓郁棠立刻答應,忙道:「郁姐姐,我和五妹妹都覺得你說的有道理。佛香的配方對我們來說可能沒什麼,可對有些人來說卻是發家的秘方。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原本苦庵寺雖然清苦,卻平安清泰,如果因為我們的緣故給苦庵寺惹出什麼麻煩來了,那豈不是我們的罪過!我和五妹妹都覺得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就做決定。」
郁棠莞爾,覺得自己很幸運,認識了裴家的幾位小姐。她道:「那三小姐和五小姐有什麼打算呢?」
三小姐和五小姐聞言都笑了起來。
五小姐道:「我們想,昭明寺的香會是個好機會,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抓住這次機會,讓苦庵寺的佛香揚名香會,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做出三叔父說的線香或是盤香來。至於說香方,也應該按照郁姐姐的意思,一部分給苦庵寺,一部分由我們掌握。可現在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我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好?」
三小姐道:「這幾天我們派在苦庵寺的人回來告訴我們,苦庵寺的師傅們做不出三叔父說的那種線香和盤香來,得請個制香師傅去再教教她們才行。香方的事我們和二姐姐、四妹妹也討論了半天,不知道交給誰好。」
五小姐道:「郁姐姐,要不,這香方還是由你來掌管好了。」
三小姐接著道:「我們都知道這件事很麻煩,可除了郁姐姐,我們想不出其他人可托了——二姐姐最遲明年就要出閣了,我,我這邊也要議親了。四妹妹和五妹妹年紀還小……」
兩人說著,站了起來,給郁棠行禮:「郁姐姐,還請你幫幫我們。」
郁棠忙把兩人拽了起來,道:「有話好好說,你們這樣,豈不是讓我非得答應不可?」
「沒有,沒有。」三小姐、五小姐面露惶恐,急得額頭冒汗,「我們,我們想了好久都沒想到更好的辦法……」
郁棠抿了嘴笑,道:「好了,好了。你們不用和我這樣客氣。我既然答應了你們,肯定會想辦法的。何況苦庵寺的事是我提出來的,我又怎麼能袖手旁觀?」
三小姐和五小姐訕訕然地垂手恭立。
郁棠看著直笑,道:「你們別這樣,坐下來說話好了。」
兩人這才坐在了太師椅上。
郁棠笑著暗中搖頭,卻也沒有和她們再客氣,而是直接說起了苦庵寺的事:「你們說來說去,就是兩樁事。一是香方的香料配方不知道放在誰手裡好?二是苦庵寺暫時做不出三老爺要求的線香和盤香,對嗎?」
兩人不住地點頭。
郁棠的腦子已飛快地轉了起來。她道:「第一件事,我給你們推薦一個人——裴家臨安當鋪的小佟掌櫃。他家世代在裴家為僕,忠心耿耿,當鋪那邊又有老佟掌櫃拿主意,讓他暫時管管苦庵寺的事,我想,他應該能有空閒。」
兩人想了想,都露出欣喜的笑容。
五小姐甚至長吁了一口氣,道:「我就說,這件事得來找郁姐姐拿主意才是。」
三小姐嘻嘻笑,看得出來,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郁棠就繼續道:「浴佛節給昭明寺敬香的事,也找小佟掌櫃。讓他想辦法找個制香的師傅來,暫時先按著三老爺的意思把香製出來。只是這樣的人才不是那麼容易請的,十之八、九還得借用裴府的名聲,想辦法把人留在裴府才行。這件事,得提前跟三老爺說一聲才好。」
兩人神色間更輕快了。
五小姐還快言快語地道:「三叔父在幫苦庵寺修路,就住在別院。我們這就去找三叔父,他肯定會答應的。」
這可真是打起瞌睡來有人送枕頭。
郁棠笑道:「這趕情好。明天我們就去別院問問三老爺。」
五小姐茫然道:「我們要親自去嗎?讓管事們說一聲不行嗎?」
當然行。
可裴宴每次在她面前都神神叨叨的,她也要在他面前神神叨叨一次。
「小佟掌櫃的事,也得三老爺同意才是。」郁棠道,「別院在城外,我們也不用全都跑過去,我去一趟好了。有什麼消息,我再及時地跟你們說。」
「這,合適嗎?」三小姐有些不安地道,「原本是我們的事,卻全都推到了你身上。」
「有什麼不合適的?」郁棠笑道,「你們不是還要上課嗎?我這些日子正好沒什麼事,等我忙起來,我可就要支使著你們跑腿了!這可是你們說的,讓我和你們一起幫苦庵寺的師傅們制香的。」
兩人赧然地笑。
郁棠拍板:「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
她心情愉悅。
馬上就可以糊弄糊弄裴宴了。
送走了三小姐和五小姐,郁棠就開始準備明天去見裴宴的衣飾。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出門去了裴家的別院。
到別院的時候,已快到響午。
裴宴正躺在院子裡那株樹冠如蓋的香樟樹下的逍遙椅上看書,見郁棠進來,他喊阿茗去幫郁棠端了把玫瑰椅過來,又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壺:「桑菊飲,喝嗎?」
清熱解毒,正是春季的飲品。
「多謝三老爺。」郁棠笑瞇瞇地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