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與她有什麼關係呢?
郁棠目瞪口呆,道:「阿爹,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了?一大早的,也沒個交待的,就把我往回叫,把我嚇得!」她說著,拍了拍胸。
郁文嘿嘿地笑,看了冷著臉站在旁邊的裴宴一眼。
裴宴從前可以在郁文面前裝聾作啞,現在可不好這樣了。他只好朝著郁文行禮,道了句「那我先去天井裡坐一會,嘗嘗你珍藏的碧螺春好了」,然後出了廳堂。
郁文自在起來,立刻指了指郁棠,壓低了聲音道:「你傻啊!怎麼把裴遐光給帶回來了。江潮那一船應該分給我們家的東西,我是準備全給你做陪嫁的。」
現在郁棠把裴宴給帶回來了,暴露了家裡的錢財不說,他原本還打算悄悄地給郁棠準備一份豐富的壓箱錢做體己銀子的,這下子也瞞不住了。
郁文不由得教訓郁棠:「你就長個心眼吧!裴家肯定不會要你的銀子,可你總有不想讓裴遐光知道的開銷吧,你也不能事事處處都讓他知道啊!」
郁棠覺得裴宴吸引她的除了長得好看,還有一點就是足夠尊重她的為人。若是裴宴連這都容忍不了,他們就算是做了夫妻,也是對相敬如賓的夫婦,那還有什麼意思?
但她不願意為這種事和父母爭辯。
說得再多,也不如做得好更讓他們放心。
她就笑著調侃父親:「那你有多少私房錢,我姆媽可知道?」
郁文一愣,隨後頗有些自豪的挺了挺胸,道:「我還用得著藏私房錢嗎?家裡的錢都是我的。」
郁棠就抿了嘴衝著父親直笑。
郁文唯有歎氣,道:「你既然對裴遐光這樣有信心,那就隨你好了。」
他骨子裡有種「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爽,覺得要是因為陪嫁看清楚了裴宴是個怎樣的人,也不算晚不吃虧。
郁棠就抱著父親的胳膊撒著嬌:「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你放心好了,三老爺不是那樣的人。你就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也要相信裴家的家風啊!」
郁文果然沒有之前緊張了。
郁棠就問起這次跑船的事來:「江老爺那邊都還平安嗎?有沒有出什麼事?這次帶回的貨怎麼處置?是托了那些雜貨鋪子賣了嗎?下次出海你們還合夥嗎?三老爺之前說的事您和江老爺說了嗎?」
林林總總的,有很多的疑問。
郁文也沒有瞞著郁棠,告訴她:「按著之前出資的比例,船上的貨各自分了,各自處置。我和吳老爺商量了,我們這一份,就要些貴重的珠寶,給你做陪嫁。其他的就折成銀子,全交給吳老爺處置。這樣一來,你的嫁妝就可以準備起來了。還好吳老爺幫了大忙,讓吳太太過來給你姆媽搭把手。我留你幾天,就是想讓你和你姆媽把陪嫁的單子確定下來。臨安沒有的,就去杭州城買,杭州沒有,就去泉州買——江老爺在寧波那邊守著船上的貨,一時還走不開身。我和吳老爺商量過了,我們去趟寧波,順便把裴遐光的意思也透露給江潮,看看他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安排很了。
郁棠道:「那我就留下來好了。」
總不好把嫁妝什麼的,全都丟給她姆媽忙活。
郁文從陳氏那裡知道裴老安人在教郁棠怎麼管家,他心裡是很感激的,自然也就十分的支持。聞言他連連擺手,道:「既然裴老安人沒有讓你回來,你就暫時先別回來,把裴老安老人那邊的事處理完了再說。她老人家是經過事的人,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裡肯定有成算,你聽她老人家的就是了。何況準備嫁妝這種事,原本就不應該是你操心的事。」
要不怎麼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說法呢?
郁棠微微頷首。
郁文就去請了裴宴進來喝茶,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裴宴。
裴宴猜著郁家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幫郁棠置辦嫁妝的,卻沒有想到郁文把閤家的東西都給了郁棠,他頓時覺得肩頭有了副擔子,恭敬地對郁文道:「您把郁小姐當掌上珠、心尖肉,我定不會辜負您的一片愛女之心。以後您這邊的事就是我的事,郁小姐的嗣兄弟也好,嗣侄孫也好,我都會幫著他們讀書識字,照顧他們前程仕途的。」
郁文見裴宴能體會到自己的用意,非常的高興,讓陳氏去外面叫了桌席面,要請裴宴喝酒。
裴宴不好拒絕,卻被郁棠攔了:「老太爺九月才除服呢!」
郁文自責不已,改叫了素席,以茶代酒,留裴宴用了一頓午膳,裴宴這才回去。
只是他一進府就被裴老安人叫了去。
「說是好事,讓我別擔心。」老人家問道,「是什麼好事?」
到底還是不放心。
裴宴不想讓郁棠成為靶子,把裴老安人身邊服侍的人打發了,才把郁文的用意告訴了裴老安人。
裴老安人愕然,幽幽地看了裴宴一眼,道:「你這孩子,也是個有福氣的。郁氏雖然出身一般,卻沒有拖你的後腿。你以後,的確是要對郁氏好一點,對郁家的人好一點。」
裴老安人當年和郁棠的處境有點像。
她是兄長早逝,郁棠是獨生女。
兩人都是無依無靠地嫁到裴家,把家裡大部分的財產都帶了過來,而且錢老太爺去的時候,把手中的錢財都留給了外孫。
裴老安人相信,等到郁文駕鶴西去的時候,若是手中還有錢財,肯定也會留給外孫的。
她就吩咐陳大娘:「你去把我前些日子寫的那個單子拿過來。」
陳大娘去拿了單子。
裴老安人卻把她也打發下去了,親自去磨了墨,在單子上加了天津衛那邊的十幾個鋪面,這才把單子給了裴宴,道:「原來是準備給郁氏做面子的,如今她家裡雖然也給她準備了,可有些東西,不是錢能買得到的。還是給了你,你抽個空給郁氏好了。」
裴宴早就猜到裴老安人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可能讓郁棠就這樣進門的,可他沒有想到裴老安人會把天津衛的那十幾個鋪面給郁棠。
要知道,這可是裴老安人自己母親,也就是裴宴的外祖母的陪嫁。那十幾個鋪子可是在天津衛最繁華的街上,每年的收益十分的可觀。
裴宴不由跪在了母親的面前,喊了聲「姆媽」,道:「這鋪子您還是留著吧?若是真的心疼郁氏,每年補貼她些體己銀子就是了。她那一份,我會給她準備好的。」
他和郁棠以後是夫妻,就算是給了郁棠做陪嫁,那也是左手出右手進的事,不像裴老安人,手中的財物應該是由他們三兄弟平分的。
裴老安人見兒子孝順,欣慰地笑了笑,示意裴宴快站起來,並道:「這些事我心裡都有數。你呢,受了委屈,我和你阿爹只能在錢財上貼補你一些。你大嫂那裡,一直以來都不稀罕我,想必也不會稀罕我的東西,我就不討她厭了,你二嫂那裡,我也不會虧待她的。你放心拿著就是了。不過,郁氏嫁過來,肯定有很多雙眼睛盯著,為了少些麻煩,我給的東西你也別往外說了。若是真的心疼我,以後多孝敬我一些就是了。」說到這裡,她苦笑著歎了口氣,「我也沒有想到,我臨老了,居然會跟著兒子過日子。」
照理,她應該跟著大兒子的。
裴宴聽著心如刀絞,對大太太和裴彤、裴緋兩個侄兒就更沒什麼好印象了。
他索性商量裴老安人:「大嫂想回娘家,就讓她回娘家好。遠香近臭。等到裴彤和裴緋長大了,知道裴家對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自然也就知道該怎麼選擇了。說不定到那個時候,大嫂後悔也來不及呢!」
裴老安人聽得心驚膽跳的,忙道:「遐光,你可是答應你阿爹的,不參與到皇家事務中去,你不能食言!」
「我不會食言的!」裴宴向母親保證,「可我也有把握能壓制得住裴彤和裴緋。你要相信我的本事。」
「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裴老安人最信任的還是自己的丈夫,相信裴老太爺臨終前對她的叮囑。
「我知道的。」裴宴再三向裴老安人保證,陪著母親懷念了一會裴老太爺,這才安撫好了母親,服侍母親去了佛堂抄經,這才出了裴老安人的院子。
郁棠在家裡呆了三天,才把自己的陪嫁單子擬好了,這期間,還和奉了裴老安人之命來給她送冰的陳大娘說了說,參考了一下大太太的陪嫁,這才定下來的。
待定下來,她才知道準備嫁妝有多瑣碎。
連掃床的掃帚都要成雙配對的準備。
郁棠逃也似的回了裴家避暑的別院。
郁文則和吳老爺去了寧波,走的時候吳老爺還對郁棠道:「我們去看看有沒有西洋玩意兒,到時候給你帶些西洋的玩意兒當陪嫁,臨安城裡肯定都沒見過。」
那才出風頭!
郁棠不以為意,郁文卻覺得很好,嘀嘀咕咕地和吳老爺說了半天。
等到了七月底,秋風起,天氣開始轉涼,郁棠他們開始打包行李,準備下山了。
這個時候,李端陪著母親林氏,悄悄地回了臨安城。
李意最終還是被判了流放,李竣不願意回臨安,林氏還惦記著重振家業,得讓李端繼續科舉,李竣就陪著李意去了流放的甘肅,李端則和林氏回到老家處理家中一些還沒有賣的產業,準備搬去杭州城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