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徐萱就跑了過來。
郁棠正服侍準備出門的裴宴穿衣,聞言不由一愣,問來稟的小丫鬟:「殷太太說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小丫鬟搖頭,道:「殷太太沒說。」
郁棠就讓小丫鬟領了徐萱先去花廳裡坐,繼續幫著裴宴整理衣飾。
裴宴毫不掩飾地冷哼了一聲,道:「我今天下午早點回來,到時候陪你上街看看。」
京城端午節有龍舟賽,他準備陪郁棠去看龍舟賽,今天提前去張府打聲招呼,端午節那天就不去給張老大人問好了。
郁棠想到昨晚裴宴抱怨她跟著徐萱都學壞了的樣子就想笑,但考慮到裴宴的底線,她只好強忍不發,眉眼帶笑地道:「我知道了!我會提前準備好的。」
裴宴滿意地點了點頭,但出去的時候碰到徐萱,還是冷著臉和徐萱擦身而過。
徐萱摸頭不知腦地望了望裴宴的背影,又望了望郁棠,道:「他這是怎麼了?你們吵架了?」話音未落,又被她否定了,「不,你們應該沒吵架。裴遐光這個人,要是和你吵了架,肯定氣得暴跳如雷,他這個樣子,不像是生氣,像是不待見我似的。我又哪裡惹著他了?」接著,她開始向郁棠吐槽裴宴,「不是我說你們家裴遐光,他這脾氣,可真是臭。也就是你的脾氣好,能夠和他過下去。照我說,他要是再這樣,你不如把他一個人丟在京城好了……」
郁棠直笑,親自接過小丫鬟洗的枇杷遞了過去,道:「你嘗嘗,前幾天剛剛從福建送過來的。」
金燦燦的枇杷讓徐萱胃口大開,也不追究裴宴的冷臉了。
郁棠問她:「你這麼早過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徐萱忙嚥下嘴裡的枇杷,道:「還真有點事。」
郁棠洗耳恭聽。
徐萱道:「我昨天晚上幫你問過殷明遠了,據說秦家大公子不管是相貌還是人品、才學都不錯,若是聯姻,是個挺好的人選。但我怕出紕漏,讓殷明遠再仔細打聽打聽,還找了我娘家的四嫂,她很喜歡串門,秦家的事她肯定能打聽得到。」
這可就幫了裴家大忙了。
郁棠很是感激,決定等徐萱那邊的消息更有把握之後,再請二太太過來和徐萱好好的說道說道。
兩人的話題不知不覺中就轉移到了費質文身上。
徐萱告訴郁棠:「費老夫人這兩天就會到京城了,多半是和費質文的婚事有關。你們家要不要和秦家聯姻,也要拿個主意才是。」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有時候不是孩子好就能把婚事定下來的,主要還是看父輩們的政治立場。
郁棠笑道:「那就等費、秦兩家的婚事定下來再說。」
徐萱談興正濃,又告訴了郁棠很多京城軼聞,還約了兩家一起去看龍舟賽。
郁棠看了看她的大肚子,猶豫道:「你這樣行嗎?」
「哎呀,到時候再說吧。」徐萱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這種事,我交給了殷明遠。」
說起來,殷明遠的性子的確很溫和。
到了下午,裴宴果然提前回來了,徐萱聞音知雅意,提前起身要回家。
郁棠覺得有點對不起徐萱,讓人拿了一大筐櫻桃讓徐萱帶回去吃。
徐萱不要,道:「我帶回去了也吃不成。你要是真的想幫我,就讓我把這櫻桃存放在你這裡,我每次來的時候你讓小丫鬟給洗一盤。」
郁棠見她說的情深意切,只好答應了。
裴宴卻在旁邊冷言冷語地道:「不是還有殷明遠嗎?他要是連你想吃幾個櫻桃都辦不到,還做什麼好丈夫。」然後吩咐小廝,「幫殷太太搬到車上去!」又道,「你放心,你來我們家,想吃多少櫻桃就吃多少櫻桃,保證讓你停不下嘴來。」
這話說的。
徐萱當場就不高興了,道:「你這是說我們家明遠沒你行嗎?你也就是仗著我們阿棠的脾氣好罷了。「
裴宴目光冰冷冰冷的。
徐萱揚頭冷笑,道:「我是不想讓阿棠為難。」
言下之意,你敢這麼任性,是因為沒有把郁棠放在眼裡。
裴宴氣得臉色發青。
徐萱悄悄地捏了捏郁棠的手,低聲道了個歉,道:「我實在是看不慣他這個樣子,只好請你出面去哄著他了。」隨後一溜煙地跑了。
郁棠哭笑不得,安慰裴宴:「她也是一片好心,你就當她是個孩子好了。」
裴宴道:「她要是個孩子,能天天在你面前說東道西的嗎?」
郁棠笑道:「不是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嗎?我也喜歡聽她說這些啊!」
裴宴氣結。
郁棠只好繼續哄他:「你不是說陪我上街的嗎?我們在家裡再這麼說下去,鋪子恐怕都要收攤了。」
京城的鋪子收攤比他們臨安要早。通常傍晚時分就陸陸續續地關了門,臨安的鋪子卻大多數都開到掌燈時分。
郁棠在馬車上就和裴宴說起這件事來。
裴宴道:「是因為氣候的緣故。北邊冷,尤其是晚上,大家回了屋,誰還出來逛?」
他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兩人說說笑笑的,除了把百年老字號認了個門臉,還買了很多與端午節沒有什麼關係的吃食和小擺件回來。
青沅笑著幫郁棠收拾著東西,顧曦過來了。
郁棠有些意外。
她雖然住在裴府,但郁棠不太喜歡和她接觸,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兩人見面的時候並不太多。
郁棠請了顧曦進來。
顧曦的目光在滿桌子凌亂的小物件上打了個轉,這才笑著坐在了旁邊的太師椅上,說起了這次的來意:「……大舅母讓我來問問您有什麼不吃的東西,到時候她也好吩咐廚房的注意些。」
這是要以郁棠為主客嗎?
郁棠還以為楊家主請的是二太太。
郁棠索性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顧曦:「這邊臨時出了點事,怕是沒辦法去楊家做客了。你既然過來了,不如幫我帶個信給楊家。」
她說完,還歉意地笑了笑。
實際上心裡在想,你既然喜歡上竿子的找事,那就給點事你做做好了。
顧曦非常的意外,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是因為費老夫人要來京城了嗎?」
郁棠忍不住挑了挑眉。
沒想到顧曦的消息這樣的靈通。
顧曦看得清楚,卻把郁棠的挑眉認定為了驚訝,乾脆也不掩飾自己的得意了,佯裝淡然地道:「是我聽黎家的三少奶奶說的。她和我差不多大,娘家祖籍桐廬。和我們家二小姐的婆家是同鄉。」
裴家二小姐,嫁到了桐廬。
顧曦和上輩子一樣喜歡結交這些豪門大戶的當家主母。
她還自作聰明地道:「你這是準備去費家做客嗎?二叔母去不去?我也要準備起來嗎?」
「我們家還沒有接到費家的請帖。」郁棠道,「不是為了去費家所以才推了楊家的席面,而是另有其事。」
這段時間還有什麼事比費家老夫人來京城更重要的事?
所謂的沒有拿到請帖,也不過是沒有考慮好要不要帶她去吧?
這麼一想,她疏遠郁棠,還是有利有弊的。
可難道還讓她去巴結郁棠不成?
顧曦覺得自己看破了這件事,笑著應了一聲,頗有些為難郁棠的笑道:「若是楊家那邊堅持,我應該怎麼說好?總不能說我們家這邊到時候要去給費老夫人問好吧?」
郁棠覺得顧曦又犯了前輩子的毛病,逼著她出醜。
她頓時心生不滿,想著前世自己因為寡婦和弟媳的身份,不好反駁,現在我是你嬸嬸,你還拿什麼拿捏?
「那就由你自己拿主意了。」郁棠不動聲色地笑道,「你要是覺得這借口合適,那就用這個借口吧!」
看到時候丟臉的是我這個當家主母,還是你這個代表裴家行事的侄媳婦。
顧曦立馬反應過來。
她要是這麼說,別人不會說裴家勢利,只會說她這個人不會辦事,連話都不會說。
顧曦有些沮喪,抬頭卻看見郁棠正朝著她微微地笑。
她是故意的吧?
顧曦第一個念頭就是要站起來喝斥郁棠,可那些喝斥的話在舌尖打了個滾兒,又被她嚥了下去。
郁棠畢竟是她的長輩,就算她爭贏了,別人也會指責她,再有郁棠為難她的時候,更會覺得她不恭順。
這才是她在和郁棠關係裡天然的劣勢,沒有辦法擺脫的差距。
顧曦在心裡暗罵了一句。等到見著楊家的眾人時,她卻不得不忍氣吞聲地為郁棠的決定找借口,查漏補缺:「不是不想來楊家拜訪,真的是突然有事耽擱了,沒辦法來。」
裴彤的外祖母,也就是楊老夫人氣得額頭青筋直跳,冷笑著詰問顧曦:「你是阿彤的媳婦,跟我說實話,她是真的有事還是戲弄我們楊家呢?」
請裴家的兩位太太過來做客,特別是裴宣如今是戶部的侍郎,管著鹽引的印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搭上這關係,楊家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除了自家的親戚,還請了和自家交好的官宦人家的一些主母,郁棠說不來就不來了,這準備的席面怎麼辦還好說,可那些當家的主母怎麼交待?
這不是把楊家的面子踩在腳底下摩擦嗎?
這個郁氏,太過分了!
楊老夫人手就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目光如箭地射向顧曦:「你這孩子也是,大人的事,你從中摻和些什麼?太不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