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鶴見周少瑾滿臉通紅,就是脖子也泛著淡淡的粉色,倒不好意思再笑,索性和周少瑾說起來話:「二小姐決定了做什麼樣子嗎?王娘子是行家老手,你問她一準沒錯。」又道,「可惜我們屋裡的針線是南屏姐姐管著的,我粗手粗腳的,只會端茶倒水,幫不上您什麼忙。」
交淺言深,不過都是些客氣話而已。
周少瑾向鳴鶴道了謝,鳴鶴交待好了暑襪的事,就起身告辭了。
識大奶奶身邊服侍的紅蕊望著鳴鶴遠去的背景,目光有些發直:「沒想到鳴鶴這麼出眾的姑娘竟然只是四老爺屋裡一個跑腿的。」笑道,「也不知道那管事的南屏姑娘又是個怎樣神仙般的人物?」
王娘子聽了止不住地笑,道:「你看鳴鶴那樣子,像是個跑腿的嗎?池四老爺屋裡三個大丫鬟,她就是其中一個,也屬她最瘋,這裡那裡都敢去,所以大家和她最熟!」
三個大丫鬟?
不是應該是四個的嗎?
周少瑾訝然。
她問王娘子:「除了鳴鶴和南屏,池舅舅屋裡的另一個大丫鬟叫什麼名字?」
「叫集螢!」王娘子說著,轉身去拿了幾顆米粒大小的黑色玉石出來遞給紅蕊,道:「你看這個行嗎?」
「行,行,行!」紅蕊連聲道謝,卻站著不動,一副等著聽王娘子說長道短的樣子。
王娘子見狀,也來了興致。她道:「你們別看我幫著鳴鶴姑娘做針線,有南屏在,四老爺屋裡的活是輪不到我們的。不過是鳴鶴姑娘為人豪爽大方,常來我們這裡串門,些許小事求到我們頭上來,我們總不能推了吧?這才做個順水的人情……就是這樣,這些東西也多半不是鳴鶴姑娘自己的——鳴鶴姑娘沒這麼講究,十之八九是集螢姑娘交待下來的,鳴鶴姑娘嫌麻煩,就推給了我們……」
暑襪之類的小東西,通常都是小丫鬟們隨手做做,用來練手的物件。
看她那巴結奉承的樣子,這話誰相信?
周少瑾有些心不在焉。
集螢,果然是池舅舅的丫鬟?
可她卻沒有一點丫鬟的樣子。
還指使鳴鶴幫她跑腿……鳴鶴還不能不應……
難道她是池舅舅的……
一時間,周少瑾心裡冒出來許多的念頭……直到她出了針線房,紅蕊和她們道別,她才回過神來了。
「……我是大奶奶的陪房,過來已經好幾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我以後能去找你玩嗎?」紅蕊問碧玉。
碧玉是什麼人。
紅蕊的那點小心思她哪裡看不出來。
只是她向來不輕易得罪人,笑道:「你能來找我玩,我自然是倒屐相迎。只是我平日裡多在老夫人面前服侍,等閒也難得在外面走動。你若找我,得提前讓小丫鬟給我帶個口信,不然很難找到我的。」
紅蕊乖巧地應是,笑著屈膝給周少瑾行禮,和她們在岔道分了手。
周少瑾忍不住問碧玉:「你知道池舅舅屋裡為什麼只有三個大丫鬟嗎?」
碧玉笑道:「四老爺屋裡的嘉樂姐姐配了人之後,四老爺屋裡就一直沒有添人,可能是沒有適合的人吧?」
這樣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周少瑾道:「老夫人也不過問嗎?」
碧玉仔細地想了想,道:「我們老夫人好像從來都不管四老爺屋裡的事的。」
周少瑾找不到答案,有些沮喪地回了寒碧山房。
郭老夫人見了笑道:「怎麼?她們沒什麼好樣子?」
「不是,不是。」周少瑾忙道,「那個王娘子人挺好的,給我找了好幾個樣子,還說若是不懂,隨時去找她。我準備過些日子遇到不懂的,就去請教她。」
以她的眼光,這王娘子在裁剪上的確有自己的一套。
她和王娘子之間就不過差在經驗上了——可畢竟王娘子是專司裁剪的,自己不過是偶爾為之。以後有尺寸不對的地方問一聲就行了,倒也不必專程去請教。
郭老夫人笑著點頭。
碧玉道:「我們在針線房遇到了四老爺那邊的鳴鶴。」
郭老夫人道:「她去針線房做什麼?四郎那邊的針線不是向來由南屏管著的嗎?她們怎麼還要針線房的幫忙?」
「說是讓幫忙做幾雙暑襪。」碧玉笑道,「看那款式,是女子的。想必是她們自己的,又沒時間做,就拿去讓針線房幫忙。若是四老爺的東西,他們不會丟給針線房做的。」
郭老夫人輕輕頷首,對周少瑾道:「若論女紅好壞,四郎屋裡的南屏那才是一等一的。可惜她早年做得太多,傷了眼睛,這些年四郎不怎麼讓她拿針線了,不然鳴鶴她們怎麼會讓針線房幫她們做東西。」
周少瑾不好說什麼。
女紅好的女子都這樣。因為女紅好,年輕的時候就做得多,等到年輕大了,眼睛卻不行了……還好她們是偶爾為之。
周少瑾拿了王娘子給的衣裳樣子回了畹香居。
周初瑾和周少瑾開了庫房給周鎮和李氏尋尺頭。
府衙那邊傳來消息。
程輅府試位列第六,評為稟生。
周少瑾拿著針線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程輅就不用再依靠程家也能免了徭賦了。
只是程輅他到底要幹什麼呢?
周少瑾只要一想到官街的那幢宅子,心裡就像著了火似的。
而程輅也算是言而有信。
去府衙拜過老師之後,他就去見了程沔,把從前寄名在四房的房產田畝都拿了回去。
程沔私底下和關老太太不免有些感慨:「看他的樣子,只怕非池中之物。我們這樣,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糊塗!」關老太太不悅,道,「那些窮凶極惡之人,多是有才無德之人。這樣的人,離得越遠越好,有什麼可惜的!至於說到記恨,他若是君子,滴水之恩,自當湧泉以報。他若是小人,我們就算是此事上保全了彼此的情份,難免會在其他的事上得罪他,還不如趁早彼此乾淨。」並囑咐沔大太太,「以後柏大太太那邊,我們也要少走動。」
兩人齊齊應喏,開始給關老太太準備壽辰。
因是慣例,四房田莊莊頭們的賀禮來得最早,程詣也有了些許喘息的功夫,允許他每天少抄一個時辰的《春秋》,幫著管事們跑腿,算是歷練。
程詣故態復萌,趁著管事們不注意的時候跑到周少瑾的書房裡偷懶,每次都會帶個甜瓜過來,指使著施香用井水鎮了,分給周少瑾等人解暑。
周少瑾嘮叨他,他卻滿不在乎,道:「家裡有大哥就行了,我準備接父親的手,管理家中的庶務。」
有些事,自己不經歷,別人說什麼也沒有用。
周少瑾望著他不諳世事的一派天真,唯有歎氣。
過了兩天,程賢宴客——潘濯也順利地通過了府試。雖然沒有程輅的成績好,但也白袍換襴衫,有了功名,成了秀才。
這本是前世發生的事,周少瑾看得淡,拿出銀子來和姐姐湊分子送了一份筆墨紙硯過去算是賀禮。
等到吃正席的那天,潘清和程賢在水榭裡待客,周少瑾和程笳躲在角落裡吃甜瓜。
穿著碧青色湖杭褙子的潘清笑得滿面春風。
程笳氣得把甜瓜砸在了盤子裡,拉了周少瑾就要走:「我們去如意軒抹牌去。」
「我不去。」周少瑾繼續吃著她的甜瓜,「等會坐了席,我就要回畹香居去了——這些日子我每天晚上都做針線,想早點睡。」
程笳怒其不爭,道:「你就不能有出息點?」
非要拉了她走。
周少瑾猛地把按住了程笳。
程笳被拽得暈頭轉向,扶著頭上搖搖欲墜的步搖道:「你這是怎麼了……」一句話沒說,她目瞪口呆。
一大群男子朝這邊走了過來……程識、程證、程許、潘濯還有程誥、程詣、程諾等人都在其中。
程笳只看見了潘濯。
她低呼:「潘濯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們怎麼還不走?難道還要在這裡住一輩子不成?」
周少瑾卻想著程許。
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天清靜的日子,怎麼程許又開始在內院裡走動?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看見潘清走了過去。
她笑語盈盈地和程許等人打招呼,指著水榭這邊說了半晌話,然後才屈膝行禮折了回來。
程笳和周少瑾都鬆了口氣。
前者不想作為陪襯出現在自家的從兄弟面前,後者是不希望被程許看到。
潘清卻望著程笳和周少瑾微微地笑,對程賢道:「識表哥在挹翠亭那邊辦琴會,讓我們也過去聽……」
她望著母親,目光滿是期許。
程賢有些猶豫。
李老太太卻道:「去吧,去吧!聽聽你哥哥們說些什麼,你們也能跟著長長見識。」
姜氏也覺得不錯。
周初瑾也很感興趣。
周少瑾和程笳勉為其難地去了挹翠亭。
程證他們席坐在挹翠亭旁的草地上,周少瑾等人則坐在四面垂著湘妃竹簾的挹翠亭內。
程識彈了首《平沙落雁》。
他指法嫻熟,曲調流暢,意境高遠。
周少瑾開始還有些擔心程許會打擾她,後來見程許目不斜視,像不認識她似的,她才漸漸地放下心來,沉浸到了程識的琴弦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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