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郭老夫人屋裡有個陌生的小姑娘,嬌嬌柔柔的,像花似的,不僅漂亮,而且可愛,秦守約有些意外,但郭老夫人並沒有讓小姑娘迴避,他也就沒有多說,而是笑著給郭老夫人行了禮,委婉地道:「大老爺從京都寫了信過來。」
如果是尋常的家信,秦守約會直接拿出來,而不是先用話提點郭老夫人一番。
郭老夫人這才覺得自己留下周少瑾有些不妥,可人已經留下了,總不能這個時候讓小姑娘出去吧?
她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秦守約從衣袖裡拿了封信出來,遞給了一旁服侍的珍珠。
珍珠將信遞給了郭老夫人,又轉身拿了把裁紙的銀剪刀過來。
郭老夫人裁了信封,珍珠拿了老花鏡,郭老夫人手執老花鏡,看起了信。
眾人都怕打擾郭老夫人,盡量的靜聲屏息,屋子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周少瑾輕輕地咀嚼著甜瓜。
郭老夫人抬起頭來,眉峰緊緊地蹙在了一起,對秦守約道:「你知道大老爺為什麼寫信回來?」
「知道。」秦守約微微低頭,恭慎地道:「大老爺也寫了封信給老奴,還讓老奴勸勸四老爺……」
四老爺?程池!
周少瑾的耳朵豎了起來。
「老奴想,四老爺向來是有主張的,這麼做肯定深有用意。」秦守約說話的語氣中透著幾分斟酌的味道,「可大老爺久居京城,也不會無的放矢。老奴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自告奮勇地來給老夫人送信,也是想向老夫人討個主意,看這件事該怎麼辦好……」
郭老夫人冷笑,道:「大老爺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秦守約的頭又低了幾分,道:「二房的老祖宗給大老爺寫了封信……說給點銀子萬童不為過,可十萬兩……太多了些……」
周少瑾張大了嘴巴。
十,十萬兩銀子……送給萬童……那個宦官……
前世,她出嫁的時候有大約五千兩銀子的陪嫁,林世晟的母親每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林老太太都非常的得意和高興,旁邊的人則是一臉的艷羨……自己的陪嫁應該是很多了……卻不到萬童二十分之一……池舅舅,也送得太多了點……這都夠得上是賄賂了……
她想到那天偶爾跑過來,郭老夫人發脾氣所說的那些話。
難怪二房老祖宗會發脾氣!
如果事情像剛才郭老夫人說的那樣,東宮空虛,那的確是有些不妥……萬一萬童身後站著哪位皇子,程家豈不提前站了隊。
前世,皇上立了皇太孫為儲君,最後卻是四皇子繼了位。
為這件事,朝廷的官員幾乎都被清洗了一番。
父親因沒有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不僅安然無恙,還升了從一品的大理寺卿。
程家好像也沒有站隊。
所以程涇入了閣……
只是不知道前世程家有沒有像現在似的送給萬童十萬兩銀子……自己的出現,讓很多的事都和前世有了不同……
如果今生的事和前世沒有什麼兩樣就好了。
這樣她就可以知道程家到底有沒有事了……
周少瑾有些懊惱。
郭老夫人毫不客氣地道:「我就知道是他。他真是吃飽了飯沒事幹了!」
屋裡的人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珍珠等人更是輕手輕腳,自覺地退了下去。
周少瑾卻不能像珍珠那樣一走了之,只好縮了縮肩膀,盡量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如坐針氈般地繼續聽他們說話。
過了好一會,郭老夫人這才沉吟道:「不過,十萬兩銀子,對別人家來說是挺多的,可對我們家來說,也沒什麼……如今東宮空虛,大老爺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我去跟四郎說!」
雖然老夫人還是像從前似的什麼事都護著小兒子,但好歹答應去勸勸四老爺。
秦守約如釋重負地透了口氣,笑道:「這家裡的事,還是離不開老夫人啊!」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你也不用拍我的馬屁,我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人老了,膽子小了,見識也不如從前了,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上仗著年紀大、資歷老啃點老本就行了!出去在小輩面前指手畫腳的,平白惹人笑話!」
「瞧您說的。」秦守約笑道,「二老太爺的事,要不是您親自出馬,哪能那麼快就解決了?老爺們是孝順,怕您勞心勞力,才不敢打擾您的。」
這話說得就有些獻媚了,偏偏他卻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
真不愧是九如巷的大總管!
哪天自己要是能像秦守約這樣說話就好了。
周少瑾不禁在心裡感歎。
之後秦守約又狠狠地拍了一通郭老夫人的馬屁,這才起身告辭。
郭老夫人讓珍珠送秦守約出門。
周少瑾鬆了口氣,三口兩口地吃完了甜瓜。
郭老夫人看著她腮幫子鼓鼓的像無錫福娃似的,忍俊不禁地拿了帕子給她擦手:「別急,小心嚥著!」
周少瑾根本說不出話來,不住地點頭。
珍珠折了回來,卻道:「老夫人,三房的李安人過來了。」
程笳的祖母。
她過來幹什麼?
周少瑾知道自己不適合再留在這裡,忙擦了手,起身告退。
這次郭老夫人沒有留周少瑾。
出了門,周少瑾和來拜訪郭老夫人的李老太太碰了個正著。
她忙屈膝行禮。
李老太太笑道:「是少瑾啊!過來給老夫人抄經書?」
周少瑾恭敬地應「是」,卻覺得李老太太的笑容不像平常那麼慈祥,反而顯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她暗暗留心,等到碧玉過來看她的時候,她問碧玉:「……三房的李老安人過來幹什麼?我在門口碰到她,她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碧玉看了看週遭,施香正和小檀在大門口坐著分線,她這才壓低了聲音和周少瑾耳語:「三房想把潘大小姐嫁給許大爺,被老夫人婉言拒絕了。說兒女是債,她再也不想管這些事,許大爺的婚事,由夫人作主。李老安人很不高興,左一句右一句的,一副老夫人就算是不管,也可以幫著潘小姐在夫人面前說幾句的樣子,惹得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
施計失敗了,就赤膊上陣了!
三房的臉皮可真厚!
周少瑾嘖嘖稱奇,趁機說起三房的事來:「……一直做生意,為什麼就不下場科舉?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再有錢,總不如做官來得體面!」
碧玉小聲道:「好像是說三房的祖上就是做買賣的,他們於做買賣上熟門熟路,有自己的一套,可這做官,需要會讀書,還要會做人,許是三房沒有這樣的人才!」說到這裡,她語氣微頓,又道,「不過我聽老夫人誇過證大爺,說證大爺要是能讀出來,倒是個做官的料子。瀘大太太就是因為聽了夫人這句話,所以直到今天也沒有給證大爺訂親,聽那口氣,好像想給證大爺找個官宦世家的女子,以後能有得了岳父或是舅兄的提攜。瀘大太太為這事還曾經求過我們老夫人,不過老夫人有些年沒在外面走動了,一時間倒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
前世,程證是娶了吏部侍郎家的小姐。
只是不清楚是誰做的媒。
難道是郭老夫人?
周少瑾思忖著,和碧玉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直到翡翠過來找碧玉要庫房的鑰匙:「……梅花巷顧家的十六小姐七月初十訂婚,老夫人說庫房裡那套黃楊木的酒器送過去做賀禮。」
碧玉起身。
周少瑾問翡翠:「李老安人走了?」
「走了!」翡翠說著,略遲疑了片刻,又道,「郭老夫人沒有答應三房,李老安人好像去了蘊真堂找夫人去了。」
看樣子還是不死心啊!
周少瑾笑著頷首,吩咐施香送了碧玉和翡翠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她去給關老太太問安的時候,遇到了程賢的貼身嬤嬤。
等似兒送了那嬤嬤出去,她問外祖母:「這麼早,賢姑母身邊服侍的人怎麼就過來了?可是賢姑母那邊出了什麼事?」
「事倒是沒出什麼事。」關老太太道,「說是接到了姑老爺的信,姑老爺已經在任上安頓下來,讓他們早日啟程去山東。李老安人翻了翻萬年曆,過了這個月的初八,要到下個月的二十二才是易遠行的好日子,你賢姑母和你濯表哥商量之後,決定初八啟程去濟南府。你賢姑母就讓貼身的嬤嬤過來給我們打個招呼,明天會正式來辭行!」
潘清終於走了!
最高興的應該是程笳了!
周少瑾都跟著高興起來。
她問外祖母和姐姐:「我們送些什麼土儀好?」
「做兩塊帕子送給清表妹好了。」周初瑾知道周少瑾前些日子繡了幾方帕子,她不想妹妹再為這些事操勞,就建議送現成的東西。
周少瑾實在是對潘清親暱不起來,自然也就無心給她準備些什麼,遂點頭應下,下午從寒碧山房回來,挑了兩方帕子,四雙鞋襪,兩根金簪,一起交給了姐姐,以畹香居的名義送去了三房的客房。
她沒有特意等潘清——程賢領了潘清和潘濯去長房辭行的時候,周少瑾在畹香居做針線;他們到四房來辭行的時候,周少瑾在寒碧山房裡抄經書。
不管潘清怎麼想,周少瑾覺得這樣挺好。
她不想再處處遷就別人。
這對那些喜歡她,於她有恩的人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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