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端坐在嘉樹堂花廳的玫瑰椅上,看似面帶微笑的聽著關老太太和吳夫人說話,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卻看著窗外抽出嫩芽的石榴樹。
原本說過了元宵節就回來的沔大太太的行程一推再推,如今已到了四月中旬卻依舊沒有影子。如果沔大太太在家,她也就不必非得陪著關老太太出來見客了。
她記得前世沔大太太是過了元宵節回來,之後四月份又回了趟浦口,誥表哥和何家大小姐的婚事就定了下來。
難道這次有了變故?
她是很感激這個表嫂的。
不僅長得漂亮,溫柔大方,而且對誥表哥很好。
四房因她的事受了影響之後,家裡的事多虧有她出面周旋,不然四房的處境會更艱難。
周少瑾正尋思著要不要寫封信去試試大舅母的口氣,陡然感覺到有人在背後輕輕地推了推她。她心情微斂,抬頭就看見花廳裡的人都笑盈盈地望她。
出了什麼事?
她不由捏了把汗,耳邊已傳來春晚聲若蠅蚊的聲音:「吳家大小姐邀您去吳府賞花。」
周少瑾頓裡心裡冒出把火來。
前世,吳寶璋在這個時候也曾邀了她去府裡賞花,那個時候她和她的關係已經很好了,程笳又是喜歡到處走動的,吳寶璋又正奉承著程笳,她們表姐妹就結伴去了吳府。結果在吳府遇到了吳寶璋的哥哥吳泰成也邀了程詣和五房的程諾、程舉去吳府賞花。吳寶璋說什麼大家都是親戚,又難得春日正好,就別那麼拘泥,大家一起走走好了。
她雖然覺得不好,可架不住程笳同意,只好跟著他們一起去了後花園。
吳泰成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卻慇勤地招待著程笳。然後還有個程舉,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的直誇她長得好。程詣那個笨蛋只顧著和程諾在旁邊鉤魚,什麼也不管……她又羞又憤,拂袖而去。
程笳追上來。
兩人不歡而散。
程笳雖然最後還是跟著她回了九如巷,卻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理睬她,把她撇到一邊和吳寶璋玩得不亦悅乎,吳寶璋就是那個時候得了二房識大奶奶的青睞,吳秦成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和程識、程證兩人走動的。
「我沒空。」周少瑾想也沒想地拒絕了。
吳夫人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起來。
吳寶華也蹙了蹙眉頭。
關老太太則很是意外。
這一年來,周少瑾幾乎再也沒有像從前那樣硬生生地說話了,怎麼突然間又……
她心裡不免有些犯嘀咕。
周少瑾頓時明白過來,暗暗自責自己的魯莽,面色和煦地笑道:「我每天都要去寒碧山房抄經書,真是羨慕吳大小姐可以出門做客。」
吳夫人面色微霽,笑道:「二表小姐的經書抄得怎樣了?這都快一年了,怎麼還沒有抄完嗎?」
「九月份應該可以抄完。」周少瑾笑道,「只有等我抄完了經書再做東請三位吳小姐到家裡來坐坐了!」
她本來可以早點抄完,可程池搬去寒碧山房後,她就改變了主意。
但如果九月份她還是沒有辦法和程池搭上話,她隱隱覺得自己恐怕再也不可能和程池搭上話了,那個時候就只能再想辦法。
留在寒碧山房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吳夫人感慨道:「二表小姐真是好定力。若是換了個人,只怕這經書要換人抄了!」
關老太太笑著點頭,看得出來很高興。
吳夫人就笑道:「我和您說著從前的一些老黃歷,幾個小丫頭只怕早就坐不住了。我看二表小姐還是帶著她們去花園裡走走好了。」
這是有話對關老太太說。
周少瑾帶吳寶璋姐妹往花園去。
路上,她朝著吳寶華笑了笑,低聲和吳寶華道:「上次聽說你姐姐要和劉府的三老爺訂親了,怎麼?婚期還沒有定下來嗎?我看你姐姐還跟著吳夫人出門做客,是不是婚期還早得很?」
春日的林間小道,鳥啼都會傳得很遠。
吳氏姐妹愕然。
這件事雖然很快就被吳劉兩家壓了下來,可金陵城稍有些臉面的人家是都知道這件事的。周少瑾這麼直白地問出來,是因為人在深閨無人跟她說這些不知道呢?還是為了羞辱吳家呢?
吳寶華很快否定了後者。
以現在程吳兩家的關係,周少瑾應該不這麼做才是。而且周少瑾若是有心羞辱吳家,大可換個場合問這件事或是大聲地問吳寶璋,她卻選擇了和她竊竊私語……
吳寶璋卻氣得血直往上湧,上次二房老太祖壽誕上發生的事她已經決定忘記了,沒想到周少瑾還揪著她不放。
她不由的四處張望。
吳寶芝走在她的後面,前面是周少瑾和吳寶華,服侍的丫鬟媳婦子都遠遠地跟著。
她強壓著心底的憤怒,冷冷地道:「二表小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到的這些流言蜚語,父母可沒有跟我說起這門親事。二表小姐的嘴也太長了些。」
周少瑾瞪大了眼睛,滿臉訝然,欲言又止,好一會才道:「那我們去湖邊的水榭坐坐吧?那邊的景致不錯。」
堵住了五房的漏洞,沒有了程許,程家對於她來說,還是個安全的所在。
吳寶華等人當然沒有異議。
一行人往水榭去。
吳寶華看著臉色鐵青的吳寶璋,心中一動,低聲向周少瑾道歉:「我姐姐這些日子心情不好,要是有什麼說錯話的地方,還請二表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周少瑾發現吳寶華是個妙人。
瞧這話說得多好。
吳寶璋否認了婚事,吳寶華就說她心情不好。
什麼事能讓她心情不好?
那就引人暇想了。
周少瑾很討厭吳寶璋,這種討厭還不僅僅因為吳寶璋前世的所作所為,更多的是吳寶璋每次出現所做的事都會引起她對前世那些不好的事的回憶,彷彿陰魂不散般,讓她的情緒低落。
她希望吳寶璋能很快的嫁人,離她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周少瑾決定試探一下吳寶華。
她輕聲道:「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我剛才真不是有意的。」她說著,瞥了眼吳寶璋。
通常這個時候說話的人都會說幾句安慰周少瑾的話,轉移話題。可吳寶華卻苦笑道:「二表小姐可能還不知道吧?劉家是向我們家提過親,我大姐倒沒說什麼,可我大哥,卻嫌棄對方是鰥夫,也不跟我父親說一聲,就把人給打了……」
「二妹,你在胡說些什麼?」吳寶璋聞言臉色煞白,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向來把「大局為重」掛在嘴邊的吳寶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跳起來就去拉吳寶華的胳臂。
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吳寶華一面向前走了兩大步,正好避開了吳寶璋,一面道:「大姐,這裡又沒有別人。何況這件事早就傳遍了金陵城,就算是我不說,二表小姐遲早也會知道的。與其讓二表小姐從別人嘴裡聽到那些添油加醋的話,還不如我們直言以告,哪天別人在二表小姐面前嚼舌根,二表小姐也能為我們辯護兩句……」
吳寶璋聽了像落在鍋裡的老鼠似的,狠不得撕了吳寶華。
周少瑾不禁看了吳寶華一眼。
吳寶華正巧也朝她望過來。
兩人的目光一碰,若有所指地會心地笑了起來。
原來程家二表小姐針對的是吳寶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這場面總歸是對自己有利的。
吳寶華思忖道。
看來自己上一世的記憶沒有錯,吳寶華和吳寶璋之間勢如水火,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塊去。
周少瑾想著。
兩人不約而同地一右一左的散開,好像要劃清楚界線般,拉開了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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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吳夫人,沔大太太回來了。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沔太太上次來信說,她要過了端午節才回來。
周少瑾又驚又喜地隨著姐姐迎接。
沔大太太在程誥的攙扶下下了轎子,雖然滿臉的疲憊,卻難掩眉宇間的喜氣。
應該是婚事成了吧?
周少瑾暗自猜測著。
沔大太太和關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她就支了耳朵聽。
關老太太卻在沔大太太把給周少瑾姐妹帶的土儀給了她們之後,就讓她們回屋歇息去了。
周少瑾哀嚎一聲,第二天一大早就拉了姐姐給關老太太請安。
關老太太笑瞇瞇地把程誥即將和何家的大小姐訂親的事告訴了她們。
周少瑾早已知道了結果還好一點,周初瑾卻緊張地問:「大舅母應該見過何家大小姐吧?何家大小姐性情如何?長得好嗎?誥表哥怎麼說?」
要娶長孫媳婦了,關老太太非常的高興,呵呵地道:「你大舅母之所以在浦口住了這麼長的時候,就是想好好看看何家大小姐的脾性。這門親事是何家老太爺做的主,何家老太爺可是考量了你們誥表哥的學問才點的頭。真是再好不過的一樁姻緣了!」
周初瑾鬆了口氣。
周少瑾看著就抿了嘴笑。
正巧沔大太太進來。
看著笑厴如花的周少瑾,心裡不知道多歡喜。
長子支應門庭,何家大小姐端莊賢淑,等到再過兩年,程詣娶了少瑾,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含飴弄孫了!
她拉著周初瑾的手卻對周少瑾道:「何家大小姐我暗暗留心了很久,是個明事理的孩子,進了門肯定會和你們相處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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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們,今天的加更。
是草稿,我馬上就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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