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初瑾笑道:「那是自然。他可是我們的舅舅。」
言下之意,是她們的娘家人。
前世因為自己的緣故,姐姐和程家斷了來往,有什麼事都是和姐夫商量……現在,她好生生的,姐姐有事不和姐夫卻寧願和池舅舅說……
周少瑾冒汗。
姐姐和姐夫千萬不要因為這個原因生分才好啊!
她道:「可這件事姐姐也應該和姐夫說說才是。我覺得姐夫不是那種岳家出了事就只會覺得自己受了牽連,埋怨妻子的人。這夫妻之間也應該以誠相待才是。不然說個話行個事都要藏頭藏尾的,多難受啊!」
周初瑾聽了撲哧一聲笑,點著周少瑾的腦門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些什麼?還告訴我夫妻之道……」她說著,眼波流轉,看上去十分的嫵媚,「不過,你說得也對。你姐夫家一堆亂七八糟的事,自從出了公公借錢的事之後,他都不敢拿正眼看我。他心裡肯定不好受。我們家若是也有些拿不出手的事,你姐夫也就必如此的拘謹了。」
「正是,正是。」周少瑾笑盈盈地不住點頭,像啄米的小雞。
周初瑾看了直笑,和周少瑾說起家常來:「……你姐夫的意思,讓你住到西廂房去。可我們南邊的人,總覺得坐南朝北才是好房,就把你安排到了後罩房來,又特意把這靠東邊的三間隔出來,做了個小院,可惜姐姐、姐夫手裡不寬裕,不然把這後罩房再加一層,倒可以給你置辦個繡樓了。」
周少瑾忙道:「這樣已經很好了。姐姐馬上就要生產了,別費那麼多的精神了。等我有了外甥女,你再把這後罩房加一層好了。」
周初瑾面色微紅,道:「你姐夫說,這一胎最好是個女孩子。」
女孩子細心,聽話,是娘的小棉襖。以後添了兒子可以幫著母親照顧弟弟。
周少瑾抿了嘴笑。
周初瑾道:「太太要照顧我,就安置在了東廂房,有個什麼事喊一聲就能聽見。內宅的是我們從南邊帶過來的,他們人生地不熟的,也能安安心心地在宅子裡呆著。門上你已經見過了,是那姓楊的一家,京城人,什麼地方都知道。你若是要出門,就讓她陪著。」然後拿了個荷包出來遞給她,道:「這裡面是二十兩碎銀子,你留著零用。若是不夠了,就再來跟姐姐說。」
周少瑾毫不客氣接了。
周初瑾就笑著站了起來,道:「時間不早了,你歇一會,到時候我們一起在廳堂裡用晚膳。池舅舅那邊,我們找個時間一起過去給他老人家道個謝。」
還老人家?
周少瑾想到程池的模樣兒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送了姐姐出門。
樊劉氏正和那楊媽媽在廡廊下說話:「……這片胡同幾乎家家都種著榆樹,所以胡同的名字都帶個『榆』字。您看東邊的那條胡同,就叫雙榆胡同,再過去,就是榆錢胡同,我們的這槐樹胡同才是正主子。」
周少瑾心中一喜。
她正愁不知道池舅舅的宅子怎麼走呢!
而樊劉氏和楊媽媽聽到動靜立刻打住了話題轉過身來給周少瑾姐妹福了福。那楊媽媽就慇勤地上前來扶周初瑾,並道:「您看我這還是第一天見到太太和二小姐,就尋思著要過來認認人,以後嬤嬤和姑娘們有什麼差遣也免得認錯了人!」
周初瑾笑道:「你有心了。好生當差,我不會虧待身邊人的。你問問我身邊人就知道了。」
「看大奶奶說的,真是折煞我了。」楊媽媽忙表著忠心,「我第一眼看見大奶奶就知道大奶奶是個和善人,聽說能到大奶奶家裡來當差,喜得一夜都沒有睡……」
周初瑾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道:「好了,好了,你也別油腔滑調的了,好不好,我看著呢!」
那楊媽媽又是一番賭咒發誓,把樊劉氏都逗笑了。
周少瑾想了想,決定去李氏那裡看看。
周初瑾不解。
周少瑾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做女兒的,頗此客客氣氣的,這日子也過得順心些。」
周初瑾不置可否,卻也沒有攔著周少瑾。
周少瑾莞爾,拉著周初瑾一起去了正院。
周幼瑾由乳娘陪著正躲在炕上睡大覺,小臉紅彤彤的,非常可愛。李氏則指使著丫鬟婆子在佈置房間,偶爾有丫鬟婆子動作重了些,李氏就會皺眉道著「輕點,仔細別驚醒了三小姐」。
周少瑾朝著周初瑾笑。
周初瑾擰了周少瑾一把,笑著和妹妹走了進去,道:「太太有什麼事讓身邊的人去做就是了,這麼遠的路,又要照顧我們姐妹三人,想必也很累了,還是歇會吧,小心累著了!」
李氏非常的意外,眼眶頓時紅了起來,笑道:「看大姑奶奶說的,我又不是那紙片人,這點小心事還累不著我。倒是大姑奶奶要仔細些才是。我瞧著這小少爺生下來定是個有福氣的,跟著大姑奶奶和大姑爺走了這麼遠,卻從不吵不鬧的,是個好孩子。」
周初瑾聞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臉上浮現柔柔的光,聲音也低了幾分,道:「承太太的吉言。」
周少瑾瞇瞇地笑。
這樣多好!
大家親親熱熱的住在一起,有事互相商量,互相幫襯。
她回到屋裡開始準備去榆錢胡同的衣裳。
只是沒等她上門,程池先來拜訪他們。
廖紹棠不敢怠慢,請了程池在廳堂裡坐下。
程池問了問家裡的情況,知道都安頓好了,道:「我過兩天要出趟門,過了三月三才回來,你們若是有什麼事,就跟我的管事說一聲。這些日子我不在家。」
廖紹棠恭應「是」。
程池起身告辭。
廖紹棠回到後院,不解地對周氏姐妹道:「池舅舅出門,為何還專程到我這裡來說一聲?我就算有事,也只可能求了二老太爺,怎麼會求到池舅舅那裡去?」又好奇地問,「你說,池舅舅放著程家的老宅杏林胡同不住,放著劭老太爺的雙榆胡同不住,反花大價錢在離劭老太爺不遠的地方買個宅子搬進去單住……劭老太爺可是一個人孤零零地住雙榆胡同,那麼大的宅子,池舅舅過去陪陪他老人家也好啊……就是有錢也不用這麼揮霍啊!」
池舅舅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不知道他要去哪裡?
抽個空還是要派個人過去問問。
周少瑾在心裡思忖著。
周初瑾卻道:「這邊的宅子很貴嗎?」
「我們這邊的宅子倒不貴。」廖紹棠道,「多是本地一些老住戶。雙榆胡同和榆錢胡同的宅子才貴,多是南邊來的官宦。」
周初瑾若有所思,私底下問周少瑾:「池舅舅是不和家裡有什麼罅隙?」
周少瑾不想有人非議程池,笑道:「怕是覺得和長輩哥哥住在一起麻煩吧?池舅舅向來自由慣了的。」
周初瑾覺得周少瑾這話還挺有道理的,第二天投了貼子去雙榆胡同那邊給程勳問安。
程勳陪著皇上去了西苑小住,說要過幾天才能回來,並且告訴他們,程涇也跟著去了。
周少瑾很排斥杏林胡同,聞言鬆了口氣。
周初瑾就讓廖紹棠沐休的時候帶李氏和周少瑾、周幼瑾姐妹去逛大相國寺:「我月份重了去不了,太太和妹妹們好不容易來趟京城,總得出去走動走動才好。」
李氏笑道:「等順利地產下麟兒,我們再去也不遲。」
周少瑾也道:「天氣這麼冷,等過些日子再去好了。」
廖紹棠擔心妻兒,李氏和周少瑾的話正中下懷,也勸周初瑾。
周初瑾哂笑,對廖紹棠道:「你就是不想出門吧?」
廖紹棠但笑不語。
等過了幾天鎮江老宅那邊廖大太太送來的信,說欠債的事完全是子虛烏有,讓他們不必擔心。若是以後廖大老爺有什麼事要用銀子,他們一律不用理會,只管告訴她,自有她和廖大老爺周旋。然後讓他們和廖家老宅那邊不必走得太近,要常和廖大太太的娘家方氏在京城的親戚多多走動才是,最後還問了問廖紹棠的《京華地誌》編得怎樣了?穩婆找好了沒有?代她謝謝李氏能從保定府過來照顧周初瑾云云時,周初瑾的這顆心這才放下來,想著自己做月子的時候天氣漸漸地暖和起來,她也沒空去管周少瑾了,就商量了李氏,叫了裁縫到家裡來做衣裳。
周少瑾、周幼瑾和李氏各四套。
李氏沒想到自己也有,有些激動,回去和李嬤嬤說私房話:「我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嫁到了周家。」
李嬤嬤也替李氏高興,讓李氏寫信回娘家去告訴父母:「也免得太太和老爺一直掛念。」
李氏笑著點頭。
家裡頓時像過年似的熱鬧起來。
也陸陸續續地有街坊鄰居過來拜訪周初瑾。
周初瑾就讓廚房裡做了些點心做還禮。
那天姐妹倆並李正試吃著廚房新做的點心,楊媽媽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有些慌張又難掩歡喜地道:「大奶奶,宋大人府上的媽媽,就是管著戶部的那個宋閣老宋大人家的人給您下貼子了,說是宋夫人想後天過來拜房您,您看這,這怎麼辦?」
周初瑾訝然,道:「宋夫人怎麼知道我們來了京城?」
周少瑾搖頭。
她想起那個頑皮的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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