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池聽了周少瑾的話有些哭笑不得,親暱地捏了捏她面頰,笑道:「我怎麼聽著你是這巴不得我快點被朝廷趕回家的語氣呢?」
「哪裡有!」程池既然喜歡治水,她自然要支持,就算周少瑾心裡這麼想的,也不敢這麼說,「我是怕自己『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說來說去,就是想我陪你嘛!」程池和周少瑾耍著花槍,在她耳邊低聲道,「放心。回去會好好收拾你的,不會讓你生出『閨怨』來的。」
那曖,昧的語氣,若有所指的撩撥,讓周少瑾的耳朵都紅了。
她根本不知道說什麼,落荒而逃:「我,我要去看看給你準備的乾糧準備好了沒有?!」
程池哈哈地笑。
等到周少瑾再出現他的面前時,他忍不住再次把她抱在懷裡,溫聲道:「對不住,讓你一個人回去。我已經寫信給母親,你若是害怕,我就讓母親陪陪你。你若是想一個人,就讓商嬤嬤陪你去榆錢胡同住些日子,你閒著無事,就去姐姐家串串門。母親那裡,我來說。就說是我的安排,不會讓母親對你生出些許不滿來的。你只管放心!」
是不是等一會這溫暖的懷抱就不見了!
她又要一個人了呢?
周少瑾此時才有了別離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我想回朝陽門的宅子。」那裡有他們的房間,她在那裡成為他的妻子,她想呆在那裡,守在那裡,「娘和袁夫人又不合,還是讓她老人家呆在我們家好了……」
周少瑾說著,都有些同情郭老夫人了。
那麼剛強厲害又心懷慈悲的老夫人,年紀大了,卻沒有個自己的去處,不想跟著長子就只能屈就在幼子這裡。
她不禁道:「母親不能跟著我們住嗎?是不是一定要回杏林胡同?」
程涇是長子,是繼承家業、支應門庭的人。如果分家,郭老夫人跟著幼子住,會傳出郭老夫人對長子和長媳不滿的傳言,於程涇的仕途很是不利。真到了分家的時候,就憑這一點,程涇和袁夫人就不會同意分家的事。
程池喜歡她把朝陽門的宅子說是「家」,也喜歡她把自己的母親喊「娘」。
「那你願不願意分家呢?」程池問她。
周少瑾猶豫著沒有說話。
她當然願意分家。
分家就可以不用和程許打交道了。
可她也知道,「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何況現在的長房又和其他人家不一樣,他們剛剛分宗,她不能因為自己的喜好就去影響這麼大的一件事,卻沒有發現,她自己潛意識地覺得程池會為了她去做一些在別人看來離經叛道的事。
程池笑著搖頭,道:「少瑾,我明明知道你的心思,你知道我為什麼還要問你嗎?」
周少瑾搖頭。
程池歎息道:「我是希望你知道,不管多麼不合常理的事,只要你想,就能告訴我……」
就像她說自己是重生的,四郎立刻就信了一樣嗎?
周少瑾把頭埋在了他的懷裡。
程池無奈卻又寵溺地笑。
來日方長!
他有耐心地守著這朵花直到她靜靜地綻放的時候。
程池不再勉強她,而是帶著幾分揶揄的口吻笑道:「我再給你出個主意,若是大哥和大嫂因為母親的事不願意分家,你就私底下去跟二嫂說,我不在家,你一個人在家裡害怕,若是母親跟了大哥大嫂住,你能不能把母親接到朝陽門來住,然後逢了春節、端午、中秋這樣需要祭拜祖宗的時候母親再回杏林胡同……」
周少瑾聽著不由輕輕地捶了程池一下,嬌嗔道:「你好壞!支使著我拿二嫂當槍使。」
「什麼叫做我很壞?」程池大言不慚地道,「你就算是想支使著二嫂當槍使,可也得二嫂心裡盼著早點分家才行啊!」
周少瑾道:「讓哥兒越來越大了。杏林胡同那邊的宅子原本就小,大哥入閣做了輔臣之後,來往應酬也多了起來,聽說僅外書房就擴建了兩次,這樣下去等到讓哥兒成親的時候只怕是新房也不知道安置在哪裡了?二嫂怎麼不想分家。就算是她自己不分出去,能給讓哥兒置點產業,讓哥兒成親的時候委委屈屈地住在杏林胡同,可想到自己可以隨時搬出去,這心裡也舒坦點,就是什麼矛盾也不至於鬧得彼此間有了罅隙,二嫂怎麼能不願意。」
程池聞言有些驚訝,笑道:「原來你什麼都懂啊!」
周少瑾聽著就瞪了他一眼,道:「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
只是平時用不著她操心,她也就不操這個心了。
程池笑著摟了摟她,道:「你知道就好。你知道,我就能安安心心地去濟寧了。」
周少瑾捨不得地反抱了他,想問他「你什麼時候能回來」,話到嘴邊,又怕耽擱了程池,忙將那句話嚥了下去,只是留戀地貼在了程池的胸口,聽著他胸口那「怦怦怦」的有力跳聲,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程池也捨不得。
他從小就離開了母親,離開了家,在他看來,只要安心,哪裡都是家。他沒有想到,不過短短的幾日,他就開始如此地留戀懷裡的這個小人兒,像只被拽住了線的風箏,雖然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飛著,可線的那頭,永遠是自己歸去的方向。
也許,他真該想想怎麼調回京城了!
倆人喃喃地說了很多不知所謂的話,從每天晚上用了晚膳到要到花園裡散散步到花園大了得再調個小子去照顧雪球,林林總總的,直到懷山來催,說馬已經準備好了,再不上路,就要錯過宿地了,周少瑾這才依依不捨地送走了程池。
晚上,她一個人睡在燒著地龍的床上,卻覺得冷得直打哆嗦。
四郎走到了哪裡?
有沒有錯過宿地?
晚上的風這麼冷,懷山會不會給他燙個湯婆子?
他向來指使別人慣了的,去了濟寧,那些御史問話的時候他會不會不耐煩?
若是因此而被免了官,他會不會覺得顏面上過不去?
會不會壞了他治水的大志?
周少瑾翻來覆去,等到院子裡有了動靜,才驚覺原來天色已亮。
她歎著氣起床,草草地用了早膳,向父親和李氏辭行。
周鎮和李氏見她臉色不好,紛紛地安慰她:「子川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小子,自知進退,再不濟,也有他大哥撐著,他請假回來成親,是報了工部的,御史不會為難他的。」
她知道。
她只是想他!
周少瑾強笑,打起精神來辭了父親和李氏,由秦揚護著回京。
路上,她再也沒有欣賞沿途風景的心情,只想著快點趕回京城,想著快點回到她和程池的家。幾次都因她要堅持趕路錯過了驛站宿在了野外。好在是保定到京城的官路來往的達官貴人比較多,沒有什麼山賊馬匪的,秦揚又是跟程池在江湖上行走過的,露宿的經歷豐富,知道周少瑾急於回家的心情,一路上都安排的妥妥貼貼的,原本七天的程路,不過四天就到了京城。
誰知道郭老夫人不僅帶了袁氏來接她,邱氏和程渭也都到了。
袁氏和邱氏也就罷了,連程渭也來了,可謂是給足了周少瑾面子。
她忙上前行禮。
袁氏和邱氏還了禮,程渭則避到了一旁。
郭老夫人就拉了她的手道:「出了什麼事?四郎信裡也沒有說清楚。怎麼會把四郎叫回去,還回去的那麼急……」
周少瑾忙安撫著婆婆道:「聽說朝廷要派御史過去看看河工的進程,那是相公經手的事,相公最懂,所有楊大人才派了人去保定府……相公這也是公事。您看我爹爹嫁女兒都走不開,四爺能請了假回來成親,已是楊大人和宋閣老、朝廷的恩典了,此時濟寧有事,他怎能袖手旁觀,置身事外?您就別生氣了。治水可是利在百姓,功在千秋的大事。您也希望四郎能名留青史吧?」
郭老夫人笑了起來,道:「你這孩子,我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我。你就慣著他胡來吧,別到時候在我面前哭鼻子就好!」
若是從前,周少瑾肯定會斬釘截鐵地說自己不會,會支持程池做他喜歡做的任何事。可這幾天的分離讓她如噬心肺,根本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偷偷地哭,哪裡還敢說「不會」之類的話。
她赧然地笑。
兒媳婦願意慣著兒子,哪個做婆婆的會不高興?
郭老夫人嘴裡抱怨著兒子,聽周少瑾這麼回答她,心裡還是很歡欣的,她拉了周少瑾的手道:「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我們快點回去,你也能舒舒服服地歇會了。」
周少瑾乖巧地應「是」,攙扶著郭老夫人,上了郭老夫人的馬車。
袁氏看了一眼周少瑾的馬車,不以為然地對邱氏道:「我們哪個不是嫁過來沒幾日相公就不在家了……」
邱氏忙笑道:「四弟妹年紀小嘛!」
「我們那個時候也不比她大多少吧?」袁氏淡淡地道。
透露出些許的不滿。
邱氏不作聲了。
袁氏在心氏冷笑。
她和邱氏這麼多年的妯娌,她就沒從她的嘴裡聽出一句誰的不好來。
可見她對自己有多防備!
這樣的妯娌,還是少來往為好!
袁氏想著,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
邱氏鬆了口氣。
決定還是早點搬出去為好。
四弟妹這才剛嫁過來,以後只怕還有鬧騰的時候。
她現在已經感到很吃力了,等到以後,她肯定會夾在中間兩邊不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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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點忙,更新在晚上的十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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