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寶璋在那裡轉著眼珠子,周少瑾卻正和邱氏說得高興:「……今天還去先生家幫忙嗎?」
她們在說讓哥兒!
邱氏朝著四周瞧了瞧,見吳寶璋朝著這邊張望,笑著朝吳寶璋點點頭,高聲道:「諾侄媳婦,外面冷,快回屋去歇了吧!」
吳寶璋笑著過來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邱氏把擦好的香爐放在了香案上,這才低聲對周少瑾道:「教讓哥兒的先生是原來翰林院致仕的謝大人,他年逾五旬才中進士,可他的兒子謝儀卻三十幾歲就中了進士,如今在太僕寺任主薄,謝先生瞧中了我們家讓哥兒,想把孫女嫁給讓哥兒,今天特意叫了讓哥兒去家裡幫忙,我怕他失禮,就讓嘉善陪著他一道去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道:「那我們家豈不是又要添人了?」
邱氏笑道:「還不知道能不能成!」說著,話鋒一轉,滿臉掩飾不住喜悅道,「就算這樁事不成,讓哥兒也到了說親的年紀。」
周少瑾笑道:「那謝家的小姐您可曾見過?」
邱氏又朝四周看了看,低聲道:「人我還沒有見過,不過他們家都是老實人,那謝先生是為了貼補家用才去書院裡坐館的。你也知道我們家,如今分開了單過,讓哥兒也是個老實的,我和你二哥商量過了,覺得我們家找媳婦還是找個本本分分過日子得就行。」
周少瑾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算是這樣,也得看看人吧?
不過,有些事是緣份,她這個時候出言反對或是贊同都不太好。
邱氏也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我是覺得我們讓哥兒膽子小,若是對方看中了我們再去瞧瞧女方也不遲。」
既然邱氏心中都有數了,周少瑾也就不多說了,和邱氏一起擺好了供桌,去了廚房。
袁氏這邊也都準備好了。看見她們過來,道:「大老爺剛剛從袁閣老那邊回來了,在廳堂和娘說話。只等讓哥兒和嘉善回來就可以開席了!」
她的話音未落,有小丫鬟跑了過來,笑道:「夫人,二太太,四太太,大爺和二爺回來了!」
袁氏臉上就帶上了喜,笑著對周少瑾和邱氏道:「那我們也去廳堂吧!」
郭老夫人在廳堂,程許和程讓回來,自然要先去給郭老人請安。
周少瑾和邱氏應諾,三妯娌一起去廳堂。
程劭和程池、程汶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書房裡出來了,都圍坐在郭老夫人身邊,程讓和程許並肩站在郭老夫人面前,一個紅著臉靦腆地有些不知所措,一個落落大方地和郭老夫人說著話:「……書院的山長請了謝先生一家團年,我們就沒好多留,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功課,我和二弟就回來了。」
郭老夫人了笑著直點頭,對程許道:「外面冷,快去換件衣裳,等會帶了你弟弟去放了爆竹我們就開席。」
程許笑著應「是」。
程諾忙道:「我也去幫忙。」
郭老夫人沒有和他客氣,道:「大年節的,你們小心點。」
程許幾個連聲應諾,魚貫著朝外走。
周少瑾後退了幾步。
但程許還是看見了她。
他的眼眸頓時變得晦澀起來,腳步一滯。
周少瑾下意識地就想迴避,可轉念想到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錯,為何要迴避?而且她已經是程許的嬸嬸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不可能永遠都不見面,與其這個時候迴避,讓程許覺得她心裡不自在,還不如迎頭碰上,讓他知道自己的態度。
轉念間她就做了決定,清明的眸子迎著不躲不閃地和程許的目光碰在了一起。
程許一愣。
隨後在周少瑾那如山間泉般澄淨的眼眸下有些不自然起來。
當初的事是他的錯……可周少瑾一點也不受影響嗎?
或者對她來說,他根本就不值一提?
程許心中生亂。
他身後的程讓卻不知所以地撞到了他的身上,「哎喲」了一聲,道:「大哥……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程許回過神來,忙道,「我想著要不要從這裡拿炷香……」
「廚房裡就有!」程讓羞赧地笑。
程許忙和程讓出了正廳。
周少瑾心頭一輕。
看來有些事還是應該直視!
她就感覺到有道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周少瑾順著感覺望過去,看見程池正含笑望著她。
眼神裡充滿了鼓勵。
剛才的情景程池應該也看到了吧?
他也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周少瑾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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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他們依舊去了杏林同胡,周少瑾和程箏、程簫、程笙陪著郭老夫人打了一天的葉子牌。
初三周少瑾和程池去了周初瑾那裡。
廖大太太去了方家,廖紹棠和程池在宴息室裡喝酒,周少瑾和周初瑾在內室逗著官哥說著話。
「祖母說,過了元宵節他們就啟程來京城。」周少瑾把官哥的大拇指從他嘴上拔出來,笑著對周少瑾道,「到時候讓他們住在我這邊好了!」
周少瑾是周初瑾同父異母的妹妹,而周鎮是四房的姑爺,這是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程家分宗之後,周鎮讓程沔等人主持周少瑾出閣的事宜,這本身就是在暗示四房,在周鎮和程家長房之間做選擇。而程沔答應以舅父的身份送周少瑾出閣,實際上就是接受了周鎮的建議。所以周少瑾出閣之後,程沔回了金陵,關老太太等人則去了保定府,留在了周家過年。
周少瑾笑著抱了官哥,道:「幹嘛那麼麻煩?你家婆婆也不是個好說話。與其住在你們這邊,還不如住在榆錢胡同。」
父親的用意,周少瑾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
她也就沒請關老太太等人去朝陽門那邊住。
周初瑾笑道:「我不是怕程子川不答應嗎?」
畢竟是做過她舅舅的人,而且那個時候還很照顧她,她不好意思喊程池妹夫,也不好再喊舅舅,就連名帶姓的稱呼程池。
周少瑾笑道:「這點小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只是那上房卻不能讓人住進去。
姐妹倆商定妥當了,周少瑾奇道:「你婆婆怎麼去了方家?今天可是初三!」
周初瑾笑道:「方家六小姐今天下定,請了我婆婆。我說你們要來,就留了下來。」
周少瑾道:「這麼快!」
周初瑾抿了嘴笑,道:「說是把婚期都看好了——定在了三月初六。」
程許二月成親,方萱三月嫁。
也算是應了「行出後進」那句話,把福氣留在了家裡。
周少瑾微微地笑。
跟著程池走親串戶的,很快就到元宵節。
因關老太太答應了到榆錢胡同住,郭老夫人要搬回來,榆錢胡同這邊要安排人,汀香院那邊也要收拾,周少瑾倒兩頭忙。
春晚提醒她:「聽說西直門、朱雀街都有花燈看。」
周少瑾卻沒有在程池面前吭聲——程池這些日子就算是去串門也常和人在僻靜之處說話,她猜他是在查曲閣老的事。
到了元宵節那天,程池不僅沒有提帶她去看花燈的事,還早早地就出了門,說晚上不回來用晚膳了,讓她早點歇了,不用給她等門。
家裡的丫鬟婆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話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周少瑾好笑,對春晚道:「還不允許四爺有事啊?你們也太過份了。」
春晚等人才笑了起來,道:「平時四爺多顧著您啊!這次卻沒有帶您去看花燈!」
她正說著話,邱氏過來了。
見她一個人在家也很驚訝。
周少瑾只好忙道:「四爺有事出去了。要晚點才回來!」
邱氏聽著神色立刻就忪懈了幾分,道:「少瑾,謝家都滿意讓哥兒,約了二月初二在大相國寺相看,你到時候和阿笙陪著我一道去。」
周少瑾自然應承,邱氏高高興興地走了。
等到正月十七落了燈,周少瑾和程池去接了郭老夫人回來,程池彈劾曲源貪墨河道銀兩,逼得濟寧府民變的事在朝廷內外炸開了花。
郭老夫人聽到消息後沉默了良久,問程池:「你決定在都察院裡呆久了?」
程池點頭,笑道:「原來沒準備呆很久時間,看來這次想不在都察院呆著都不行了!」
他神色自若,笑容輕鬆,讓郭老夫人看了直歎氣,道了句「你這孩子」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程池安慰母親:「二哥也說『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也是我們小時候娘常教導我們的話。我不想有一天想到這件事後悔。」
郭老夫人聞言吐了口長氣,果斷地道:「那就好好走下去。不要負了自己的良心。」
程池給母親行了個禮。
郭老夫人又歡喜起來,牽了周少瑾的手,道:「走,我們吃飯去。」
周少瑾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膊笑。
晚上,程涇和程渭都趕了過來,兄弟三人在書房裡說了半天的話。等程池回到內室,周少瑾打了熱水給他泡腳,悄聲地問他:「大伯怎麼說?」
「他說袁閣老那裡他會出面。讓我請宋閣老出面去趟刑部尚書李江陵那。」程池笑道,「他倒和宋閣老說的一樣——宋閣老讓我請大哥出面去趟袁閣老那裡。」
關鍵時候,程涇沒有撒手。
周少瑾懸著的這顆心這才算是落了下來。
清風卻隔著簾子稟道:「四爺,霍東亭過來了。說有急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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