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夫人陰著臉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手裡的沉香木念珠撥得辟啪直響。
看見竇昭和紀氏進來,她的臉又陰了幾分,指了身邊的錦杌讓她們坐下,沉聲問竇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竇昭把對紀詠說過的事情經過重新對二太夫人說了一遍。
紀氏聽了氣得臉色發青,沒等二太夫人開口,忍不住道:「先前聽三伯差了人回來報信,以為那龐昆白是個混人,所以想出這等法子。竟然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這分明是……」引誘兩個字她當著竇昭說不出口,道,「分明是欺負壽姑年紀小不懂事。要不是壽姑臨危機變,豈不讓龐家得逞了?」說到這裡,她這才驚覺二太夫人還沒有說話,忙道,「娘,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這太欺負人了!」
那龐昆白分明打著一箭雙鵰的好主意。
從劫匪手裡救下壽姑,借天色太晚留壽姑在田莊住一夜,然後借口為了壽姑的名節向竇家求親。就算壽姑再不喜歡龐家,再不願意嫁到龐家去,有了救命之恩,又有了同處一室的借口,壽姑也只好嫁過去。時間長了,有了孩子,龐昆白再小意服侍,壽姑自然會和他一心一意地過日子,到時候就算是竇家和趙家想阻止,壽姑看在丈夫、孩子的面上,只怕也會把產業交給龐昆白打理,龐家也就能名正言順地霸佔壽姑的產業了。
二太夫人臉色黑漆漆的,卻道:「你們怎麼不先跟家裡的人說一聲就去報了官?」
當然是怕你們和王家私底下交易!
竇昭道:「因出了人命案,紀家表哥、十二哥和鄔四哥才決定報官的。」
「你是說,這件事與見明也有關?」紀氏瞪大了眼睛。
反正紀詠的背景深,竇家不敢隨意得罪,不如幫竇德昌和鄔善做做擋箭牌!
竇昭點了點頭。
紀氏面露窘然。
二太夫人有些意外,但如竇昭所料的,沒再追問下去。
竇昭現在裝小姑娘,做出一副又驚又恐的樣子,道:「太夫人,我身邊要不是有素心和素蘭,要不是帶了她們兩人出門,恐怕就回不來了!我想求太夫人一件事,請您無論如何也要答應我!」說著,拿了帕子擦著眼淚。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冒犯竇家的人,二太夫人早就吩咐下去尋個由頭丟到衙門裡亂棍打死了。可涉及到王行宜,她覺得把龐昆白就這樣簡單地處置了未免有些浪費——當初趙家答應王映雪扶正,條件之一就是王家不得插手壽姑的婚事。龐昆白是王家的姻親,就算王家想否認也不可能。
她不由沉吟道:「你說!」
「求太夫人幫我查查到底是誰洩露了我的行蹤!」竇昭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了二太夫人。
二太夫人立刻答應了:「就是你不提,我也會查的。這種賣主求榮的東西,查到一個打死一個,不管是誰的人都一樣!」十分氣憤。
「我還想多請幾個護衛。」竇昭道,「我可是怕了。您都不知道,龐昆白的隨從身手有多厲害,要不然我怎麼沒認出他來呢?何況那龐家既然起了這樣的心,難保其他人沒有這樣的心思,我可不想再遇到這樣的事了。就算是威懾,我也想請幾個高手護衛。」
二太夫人想到了鄔家。
「行!」她沒有猶豫,道,「你到時候和你三伯父、三堂哥去商量這件事。」
竇昭起身向二太夫人道謝。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招兵買馬了。
柳嬤嬤進來稟道:「三老爺那邊有信過來。」
看樣子三伯父不時將田莊發生的事報給二太夫人知道,難怪二太夫人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讓他進來說話。」二太夫人道。
一個十二、三歲,看上去十分機靈的小廝跑了進來給二太夫人行了禮,稟道:「太夫人,大夫說,龐公子傷勢嚴重,恐怕要送到真定州去醫治才行。三老爺讓我問您,是不是要通知龐家的人?」
「通知他們。」二太夫人果斷地道,「敲鑼打鼓地讓他們來領人,讓真定州的人都知道他們生的這個兒子是個什麼孽物!」
小廝飛奔而去。
二夫人想著要盡快把這件事告訴竇世樞,打發了竇昭下去休息:「……太晚了,你就在你六伯母屋裡歇了吧!那邊的事你不用擔心,你三伯父自然會處置好的。」
竇昭也不想這個時候回去嚇著祖母,去了紀氏那裡。
睡前紀氏拉著竇昭的手很仔細地詢問著紀詠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表情顯得有些緊張。
竇昭不解,但還是不偏不倚地一一作答。
紀氏聽了,表情忪懈下來,吩咐丫鬟服侍竇昭洗漱,又在內室裡點了一爐安息香,讓竇昭好好地休息休息,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或者是這爐香起了作用,或者是之前太過緊張,竇昭很快就睡著了,連個身都沒有翻,早上醒來,半邊手臂都是麻的。
紀詠、竇德昌和鄔善已經回來了,正在吃早餐。
竇德昌和鄔善頂著兩個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沒有睡,而紀詠卻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好像剛從床上爬起來似的。
他怎麼這麼好的精神?
竇昭在心裡嘀咕著。
紀氏向她說起之後的事來:「……龐家無論如何也不承認龐昆白打劫了你們,反說是你們仗勢欺人,把龐昆白打成了重傷。如今龐銀樓護送龐昆白去了真定州求醫,龐金樓去了京都,龐錫樓則聘了胡舉人做訟師,要和我們家打官司。」說到這裡,她冷冷地笑了一聲,安撫竇昭道,「刑老八還有個手下活著,那個手下願意過堂指證龐家,到時候我倒要看看那龐家還有什麼話說!」
竇昭點了點頭。
要打官司,那也要先等竇世樞和王行宜表明了態度才打得起來。
她問:「可查出來是誰洩露了我的行蹤嗎?」
「還沒有消息。」紀氏道,「柳嬤嬤借口家裡丟了東西,連夜帶著人去了西府。」她有些擔憂,「怎麼也得把這個人找出來才行,不然你處境堪憂!」
一直坐在旁邊聽她們說話的紀詠卻突然道:「要不要我幫你查?」
沒等竇昭說話,紀氏已急急地道:「見明,你是客人!」
紀詠不以為然,道:「我既然碰到了,怎麼能不管?」
紀氏阻止他:「這事自有長輩做主。」
看著姑侄倆要吵起來的樣子,竇昭忙打著圓場:「多謝紀家表哥了。柳嬤嬤既然已經過去了,還是讓柳嬤嬤先查查看吧!若是柳嬤嬤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查到什麼,紀家表哥再出手也不遲!」
紀詠點頭,低頭喝了口茶。
紀氏驚訝地看了紀詠一眼,又有些奇怪地看了竇昭一眼,欲言又止。
竇昭沒有注意。
她想著陳曲水。
一天一夜,不知道他能不能查出些什麼?
她不想紀詠插手這件事。
他的態度太曖昧。
用過午膳,竇昭打道回了西府。
祖母還不知道這件事,但對柳嬤嬤過來盤查家裡的僕婦有點不悅:「畢竟西竇的事,就算是要查,也要等你回來再查才是。」
「這也是怕時間拖久了失去了痕跡。」竇昭安慰了祖母半晌,出門就看見陳曲水站在門口。
他朝著竇昭自信地一笑。
竇昭知道他有所得,心中頓時一安。
兩人邊走邊說。
「……報信的人是劉萬,不過他已經死在了打劫的現場……我查到杜安昨天在靈壽縣一家叫平安的客棧歇腳,已經讓陳曉風去請他了……柳嬤嬤要一個個地查,進展很慢,恐怕今天不會有什麼結果。」
去京都又不經過靈壽縣。
「那我們就幫著柳嬤嬤指點一下迷津吧!」竇昭笑道,「這件事還是由二太夫人出面更好。」
「行啊!」陳曲水也很贊同,道:「我覺得小姐還是應該再多請幾個身手高超的人當護衛才行,就怕有人再打您的主意。」
「先生和我想到一塊去了。」竇昭笑著,把從此以後她每年可以領一萬兩銀子的例錢告訴了陳曲水,「不如請陳曉風他們如何?」她說了幾個自己當時留意的人,這其中也包括了段公義。
陳先生笑道,「四小姐的眼光真好,我這就去辦這件事!」
很快,柳嬤嬤就從劉萬的屋裡搜出了五十兩雪花銀。
二太夫人很是不滿:「繼續查,一定要把那個收買劉萬的人給揪出來!」
晚上,陳曉風把杜安帶了回來。
杜安見到竇昭時神色狼狽,嘴裡直嚷著:「四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就算是趕盡殺絕,也要給小的一個理由才是。」
竇昭大笑,道:「趕盡殺絕還要給你一個理由?」然後吩咐陳曲水,「把人交給二太夫人。」
杜安愣住,道:「你,你不審問我?」
「我審問你,你會說嗎?」竇昭鄙視道,「何況你說不說有什麼區別?只要讓二太夫人要相信你與這件事有關、王映雪與這件事有關就行了。你說不說有什麼要緊的!」
杜安頓時傻了眼。
竇昭回了屋。
素心追了過來:「四小姐,東府那邊接到了京都五老爺的信。」
如果是為了龐昆白打劫的事,應該沒這麼快吧?
竇昭問:「知道說了些什麼嗎?」
素心抿了嘴笑,望著竇昭的目光透著幾分促狹:「五老爺說,如果竇、鄔兩家能再次結親,再好不過。還說,鄔家門第清白,是正正經經的讀書人,您嫁過了去不會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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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們,兄弟們,錯字明天再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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