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叫陳嘉的到底想幹什麼?
宋墨首先想到了父親宋宜春。
會不會是他設的圈套,想誘導自己出錯?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測。
激怒他調查大舅的事,英國公府也脫不了干係,他就是再蠢,也不可能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難道是遼王?
暗示這件事是皇上的意思?
想到這裡,宋墨在心裡搖了搖頭。
定國公府最終被除了爵,就算不是皇上授意的,也是皇上同意了的。就算他知道這是皇上的意思,又能怎樣?
宋墨突然心中一動。
或者,遼王就是想告訴他,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大舅的冤屈就休想有昭雪的那一天……不,不,不,這也不可能……遼王就算是有野心,大道正統他卻不能輕易違背……但也有可能是他等不及了……可就算是這樣,自己除了英國公府世子的身份還有些份量,金吾衛前衛指揮使、世襲正四品僉事等職位卻都沒什麼含金量,遼王根本沒必要在他的身上花這麼大的心思……
那指使陳嘉的人又是誰呢?
目的又是什麼呢?
自從被父親陷害之後,宋墨覺得自己變得非常多疑。
他看見朱義誠等人已經不動聲色地圍了過來,微笑著攬了竇昭的肩膀,卻突然間朝著朱義誠等人暴喝一聲「把他給我拿下!」,神色頓時變得冰冷如霜,半摟半拖著竇昭連連後退幾步。
立刻有人上前擋在了宋墨和竇昭的面前,和朱義誠等人呼應著,把陳嘉圍在了中間。
陳嘉卻十分的鎮定從容,好像宋墨的反應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似的,他一面「唰」地一聲拔出了腰間的軟劍,一面道:「世子爺,實話對您說了吧。要不是您在京都掀起的腥風血雨,讓我見識了您的手段,我還不敢來找您……想為國公爺沉冤昭雪,可不是人人都辦得到的。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到錦衣衛去打探我的底細,我在錦衣衛,也非無名之輩。話已至此,世子爺怎樣抉擇,就得靠世子爺自己判斷了!」說完,主動上前,迎著其中身手最好的朱義誠戰去。
朱義誠的大刀沉重穩健,陳嘉的軟劍輕盈靈動,兩人的功夫不分仲伯,被刀光劍影籠罩,戰成了一團。
宋墨其他的護衛自動分成了兩撥,一撥將宋墨和竇昭團團圍住,另一撥則圍著朱義誠和陳嘉,做好了隨時準備增援朱義誠的準備。
花農嚇得躲到大缸後面。
陳嘉一聲長嘯。
從屋頂上跳下幾個身穿錦衣衛服飾的人,抽了繡春刀就朝宋墨的護衛砍去。
宋墨的護衛很是意外。
錯愕間,已有人趁機突破了包圍圈,試圖偷襲朱義誠。
朱義誠閃身避過。
陳嘉跳出了戰圈,朝著宋墨一拱手,由幾個錦衣衛掩護,且戰且退到了籬笆旁,轉身穿過籬笆鑽入了籬笆後的樹林裡,不見了蹤影。
朱義誠等人這才發現那籬笆早被人從中挖斷,不過是用樹枝掩著而已。
「給我追!」朱義誠臉色鐵青,率先追了上去,卻被宋墨大喝一聲「回來」,停住了腳步。
「不用追了。」宋墨神色平靜地道,「他們早有準備,再追下去也不過是徒勞無功。讓杜唯去查查他們的底細。」
朱義誠忿然應「是」,帶著兩個護衛趕往杜唯所在的雜貨鋪子。
宋墨示意陳核將嚇得瑟瑟發抖的花農扶了起來,笑著朝他拱了拱手:「一場誤會,讓你受驚了。」
花農哪裡敢多問,惶恐著應道:「無妨,無妨。小人無事。」
「今天恐怕逛不成花市了,」宋墨滿是歉意地對竇昭道,「改天我再陪你來逛吧?」
一直神色緊張地攥著宋墨衣襟的竇昭「哦」了一聲,笑道,「那我們改天再來好了!」表情歡快,好像之前遇到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錦衣衛,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大雨。
宋墨心中更是愧疚。
竇昭跟著他,總是麻煩不斷,就算是逛個花市,也能引出些亂七八糟的事來!
這一刻,他無比的希望把身邊的那些麻煩都解決掉。至少,在他們的孩子出生之前得解決一部分,得給孩子一個安全寧靜的生長環境,讓他們都能平平安安地長大。
宋墨忍不住就瞥了竇昭的腹部一眼。
他們這段時間親密無間,說不定竇昭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安內必先攘外!
那就先從陳嘉開始吧!
他扶著竇昭上了馬車。
竇昭托著腮,想著陳嘉。
穿著錦衣衛的衣飾,敏捷的身手,輕盈的腳步……她真的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人……
竇昭不由「哎呀」了一聲。
也想著陳嘉,有些心不在焉的宋墨忙問道:「怎麼了?」
「沒事,沒事。」竇昭掩飾著心中的慌亂,道,「剛才磕了一下。」
宋墨微笑,攬著竇昭的肩膀,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鬢角,又陷入了沉思。
竇昭沒有打擾宋墨,靜靜地依偎在宋墨的懷裡,心潮卻如驚濤駭浪般翻滾。
她見過陳嘉,不過當時的陳嘉不是這個樣子。
他穿著大紅色正三品錦衣衛蟒服,在大雨中敬畏地穿過重甲林立的護衛,,卑微地單膝跪在宋墨的面前,低眉順目地朝宋墨稟報著什麼……
陳嘉,就是上一世她初遇宋墨時那個向宋墨稟事的錦衣衛。
如同一個繞不開的圈,這一世,他們又相見了。
卻是以這種方式。
難道上一世,陳嘉也是這麼打動了宋墨,得到了宋墨的信任,成為了宋墨的心腹不成?
那定國公的冤案,到底和皇上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她想到了宋墨射向太子的那一箭……不僅讓他淪為臭名遠揚的劊子手,也射殺了皇上的希望和性命,讓遼王順利地登上了皇位。
竇昭的手不禁緊緊地絞在了一起。
這一世,陳嘉會不會再次打動宋墨?他手裡到底掌握了怎樣的底牌?這底牌是真的還是假的呢?
竇昭的額頭沁出細細的汗。
「怎麼了?」她耳邊傳來宋墨溫和的聲音,「是不是剛才磕到哪裡了?」聲音中帶著濃濃的關心。
竇昭不由拽住了宋墨的手。
「我沒事!」宋墨的手,乾燥而溫暖,如冬日暖暖的陽光,讓竇昭的心漸漸地安寧下來,「陳嘉的話,你千萬莫要輕信,要三思而行才是。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見識過你的手段之後才來見你,可見是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千萬不要大意。忍耐幾年,皇上殯天之後,有些事一樣可以真相大白。有的時候,就是要看誰更沉得住氣。」
「我知道。」宋墨回握著竇昭的手,低聲道,「可不管他懷著怎樣的目的接近我,既然打了我的主意,這一次不成,恐怕還會有下一次。與其終日防賊,不如順水推舟將計就計,說不定還能掌握主動權。」又笑道,「我現在可是有家室的人,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莽撞了,我還想和你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呢!你就放心好了。」
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她能夠嗎?
會不會有一天她醒過來,宋墨也是一場夢呢?
竇昭的眼睛有些濕潤,握著宋墨的手更緊了。
自己以前對一些事太固執了。
宋墨想怎樣,自己依著他就是了。
只要那些事能讓他高興些就好。
她第一次,主動把頭靠在了宋墨的肩膀上。
宋墨不知道緣由,卻能感覺到竇昭對自己的依戀。
他像吃了蜜似的,一直甜到了心窩裡。
就這樣任由竇昭靠在他的肩膀上,兩人回了英國公府。
嚴朝卿已得到了信,正和廖碧峰、朱義誠、夏璉等在頤志堂的門口。
「我們去書房說話。」宋墨淡淡地道,往書房去。
走了兩步,他面露沉思,腳步微頓,回頭對竇昭道:「你也一起聽聽——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有時候局外人看得比局內人清楚。」目光卻在嚴朝卿和夏璉等人身上掃了掃,頗有些解釋為什麼讓竇昭也去書房的意味。
見識過營救宋墨的竇昭之後,嚴朝卿和夏璉兩人對竇昭的智謀早已沒有懷疑,自然也就對宋墨的決定沒有任何的反感。
倒是廖碧峰和朱義誠難掩心中的驚駭,俱震驚地望了竇昭一眼。
等進了書房,朱義誠還好,廖碧峰卻恭敬地請竇昭坐下,並親自給竇昭斟了杯茶,隔著兩張太師椅坐在了竇昭的下首。
宋墨問:「情況怎樣?」
嚴朝卿恭敬地道:「據杜唯說,那陳嘉今年二十四歲,是借襲叔父之職進的錦衣衛。四年前妻子病逝,沒留下子嗣,也未續絃。四年前,他的確曾赴福建公幹,回到京都之後,開始和同去福建公幹的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陳祖訓來往密切,還認了陳祖訓為乾爹,並在陳祖訓的提攜之下,升了錦衣衛小旗。不過,兩年前陳祖訓因得罪了汪淵,被尋了個由頭處死之後,陳嘉沒有了倚仗,在錦衣衛的日子很不好過,據說還差點被趕出錦衣衛。今天襲擊世子爺的幾個錦衣衛也並非假冒,而是陳嘉的幾個結拜兄弟,其中有兩個曾和陳嘉一樣,去過福建……」
宋墨慢慢地呷著茶水,半晌才道:「嚴先生怎麼看這件事?」
嚴朝卿斟酌道:「有可能是看到您近些日子的舉動,想投其所好,博個前程。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受人指使,鋌而走險……」
宋墨微微頷首,望向廖碧峰。
廖碧峰雖然有和嚴朝卿一別苗頭的意思,卻從不會信口開河。
他同意嚴朝卿的判斷:「我覺得嚴先生言之有理。」
宋墨想了想,問竇昭:「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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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真是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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