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石榴

錦衣衛鎮撫司姓陳僉事?

竇昭略一思忖,就猜到此人是陳嘉。

她記得陳嘉來見她的時候還只是錦衣衛的一個小旗,不過幾天的功夫,就成了錦衣衛鎮撫司的僉事……看樣子宋墨還真的幫他給史川打了個招呼。

不過,她沒有準備繼續和陳嘉來往。

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陳嘉幫了素心是事實。他既然與打劫素心的人沒有關係,宋墨幫他出面說項,已還了陳嘉的人情。

竇昭吩咐小丫鬟:「賞給那婆子一兩銀子,至於那些石榴,讓那婆子帶回去給孫子孫女吃吧!」

小丫鬟應聲而去。

陸家二少奶奶奇道:「弟妹怎麼會認識錦衣衛的人?」

錦衣衛的人名聲不好,王公大臣間談之色變。

竇昭忙道:「是世子爺認識的人,為什麼要給我們送石榴,要等世子爺回來了,問了之後才知道。」

陸家二少奶奶的神色明顯地鬆懈了不少,頗有些語重心長地對竇昭道:「延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景國公府的大姑奶奶,雲陽伯府的四太太,東平伯府的夫人,都是溫柔敦厚之人,若是景國公夫人的生辰你能去,我到時候引薦這些人給你認識,也免得你無聊。」

竇昭聽得出她話裡的真誠,連連道謝,心裡卻忍不住閃過一絲怪異之感。東平伯府的夫人,就是前世和她自己的女兒一起歸了宋墨的女子。

這個時候,她應該還是花信年紀,嫁給了東平伯沒幾年。

晚上宋墨在燈下看書的時候,竇昭不由抬頭打量宋墨。

前世,宋墨到底有多荒唐呢?

他和周夫人等女子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的隨性不羈呢?

兩人在一起時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在她的腦海裡閃過。

竇昭像喝了壇老醋似的,嘴裡心裡酸得發苦。

她不禁抓住了衣襟。

今生,宋墨還會和那些女子有交集嗎?

她的臉色在她未察覺時瞬間變得煞白。

在竇昭悄悄打量他時就注意到了的宋墨,前一刻鐘還有些得意於竇昭顯得有些癡迷的目光,下一刻鐘卻被竇昭的面色嚇到一大跳。

「壽姑,壽姑!」宋墨忙將竇昭摟在了懷裡,用兩人最親暱時才會用的乳名喊著竇昭,「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溫暖的懷抱,讓竇昭的情緒很快鎮定下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不住地告誡自己:那是上一世的事,自己千萬不要把上一世的事和這一世的事弄混淆了,那樣只會自尋煩惱。

上一世的事,她不會讓它再發生!

「沒事,」竇昭的臉色雖然還有點蒼白,但神色柔和了很多,敷衍道,「我見你看書看得目不轉睛,想知道你看的是什麼書……」

宋墨沒有做聲,直直地望著她,神色顯得嚴肅而凝重:「壽姑,你相信我嗎?」

竇昭一愣。

宋墨已正色地道:「你若是相信我,遇到為難之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

他垂下眼瞼,眼底有一閃而逝的落寞。

再抬瞼時,目光中只有暖暖的笑意。

「我在看原內閣大學士陳炎所著的《演易圖說》。」他坐直了身子,將書的封面給竇昭看。

他身體的暖意,也隨著彼此間的距離而變得弱不可察。

竇昭心如刀絞。

宋墨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他們日夜廝守,肌膚相親,她怎麼可能瞞得過他?

他裝聾作啞,不過是尊重自己意願罷了。

可恨自己還自以為是地覺得這是心疼他。

她不禁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胳膊,想留住那暖意。

「硯堂,我,我可能有了!」竇昭臉漲得通紅,低頭盯著炕幾上用金漆描繪的山茶花,喃喃地道。

「什麼?」宋墨一時沒明白,道,「你有什麼了?」

竇昭連脖子都紅了。

兩世為人,她還是第一次這麼尷尬。

上一次,她懷孕的消息全是由大夫說出去的。

可望著宋墨擔心、急切的樣子,她只好再次喃喃地道:「我,我的小日子有些時候沒來了……」

宋墨呆了呆才明白過來。

他立刻被巨大的喜悅擊中。

「壽姑,」他一躍而起,跳下炕就蹲在了竇昭的跟前,「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宋墨握著竇昭的手,仰視著竇昭,眼睛亮晶晶的,璀璨如星。

「可能是。」竇昭不敢把話說滿,道,「還要等些日子大夫診過脈了才知道……」

宋墨有些傻氣地笑,突然「啊」了一聲,流露出幾分緊張,低聲地問她:「那,那我昨天有沒有傷著你?」說著,他神色中平添了幾分自責,「我應該早點想到的……昨天真不該那樣待你……」

男人多半不會注意這些事。

竇昭忙道:「這件事還沒有確定,說不定是我猜錯了。」

「這種事怎麼會猜錯呢?」宋墨覺得竇昭這是在安慰她。

竇昭只好道:「有的時候非常想有個孩子,想多了,也會出現懷孕的假象……」

宋墨呵呵地笑,輕聲問:「那壽姑也很想要個我們的孩子嘍?」

竇昭冒汗。

這樣的猜測讓宋墨覺得十分的高興。

他自顧自地順著這條思路繼續往下想:「就算是錯了也不要緊,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的,權當練習好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竇昭啼笑皆非。

宋墨已經雀躍地站了起來,道:「什麼時候可以請大夫來診脈?今天晚上我睡書房吧?你肚子餓不餓?想吃些什麼?董其的夫人懷孕的時候,他曾求酒醋局的人給他弄梅子,現在是冬天,也不知道酒醋局那邊還有沒有釀酒剩下的梅子?我明天要去趟酒醋局才好……」

這思緒跳躍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竇昭有些傻眼,心裡卻有種歡喜得直冒泡的美妙感覺。

「最少也要等喝了臘八粥才知道。」她忙打斷了宋墨的話,道,「你先別到處嚷嚷,萬一不是,豈不是讓人笑話?」又道,「我挺好的,你不用擔心,要吃什麼,喝什麼,自會吩咐甘露她們。」

宋墨連連點頭,卻難掩其興奮,在屋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就要喊甘露:「讓她拿兩床被褥去書房。」

那自己豈不是要給他安排通房?

竇昭想想心裡就覺得有些不舒服。

她遲疑道:「要不,你還是歇在內室……」說話間,竇昭想到兩人成親之後宋墨對床笫之事的興致勃勃,她又覺得宋墨未必就能忍得住,一時間情緒竟然有些低落,道,「算了,你還是睡書房吧!」

宋墨早已習慣了竇昭的陪伴,不過是照著府裡「妻子懷孕要和丈夫分室而居」的規矩行事罷了,見竇昭留他,他心中一喜,只當沒有聽見最後一句話的,笑道:「那好,我就留在內室了。」

他這麼說,竇昭反而有些擔心起來,猶豫道:「你還是睡書房吧……」

宋墨就和竇昭耍賴,道:「誰規定了一定要睡書房?」

他的話說得有道理。

那些寒門小戶連被褥都沒有一床多的,妻子懷孕了不也和丈夫在一個床上睡?

竇昭道:「那你不許鬧騰!」

宋墨心裡有點小小的得意。

可見這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有些事,還是賴皮點好。

他心情大好,笑著戲謔竇昭:「只要你不胡鬧,我怎麼可能胡鬧?」

竇昭想到自己竟然情難自已地投懷送抱,頓時惱羞成怒,高聲喊著「甘露」。

玩笑開過了!

宋墨忙把竇昭拉到了自己的懷裡,柔聲道:「好了,別生氣了,我逗你開心呢!」

撩了簾子正準備進來的甘露見此情景,自然急急地退了下去。

宋墨的聲音又軟了幾分,道:「是我從前總覺得自己有點像剃頭匠挑擔子——一頭熱……」

一句話說得竇昭羞愧不已,臉上火辣辣地道:「不是……如果我真的懷了身孕,情緒大起大落的,於孩子不好……要保持平靜的心境……」

宋墨聽著心中一動,道:「是不是我規規矩矩的,我們就不用分房而睡?」

竇昭點了點頭。

宋墨卻患得患失,道:「你恐怕也是道聽途說的吧?」

如果兩人有個正經的長輩,他也不用這樣拿不定主意了。

他的腦子飛快地轉了起來,道:「舅母不是還在京都嗎?要不我們把舅母接過來照顧你幾天?懷孕有什麼規矩和講究我們也就知道了。」

竇昭前一世全靠自己摸索,這一世聽了很感興趣,正要和宋墨商量什麼時候去接舅母,甘露抱著個匣子,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夫人,不好了!那個陳大人送來的一匣子石榴,竟然是玉石雕琢的!乍眼一看,和真石榴一模一樣……」

她說著,都快要哭起來了。

竇昭遞了條帕子給她,聲音溫和地道:「你不要緊張,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

甘露冷靜下來,道:「夫人不是讓那婆子把石榴帶回去嗎?可那婆子說,不過是幾個石榴而已,她要是帶了回去,讓陳大人知道她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肯定要攆了她的,就要送給我們姐妹嘗嘗。

「若彤年紀小,不懂事,想著不過是幾個石榴,就收了。

「等到用了晚膳,我們幾個姐妹回屋,若彤要剝了石榴給大家嘗嘗,我們這才發現那石榴是假的,是用玉石雕的……」她說著,將匣子打開,放在了炕几上。

黃褐色的皮,白色的瓤,紅色的果肉……放在鋪了紫色綾緞的匣子裡,栩栩如生,燈光下,真假難辨。

姐妹兄弟們,補上8月28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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