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回來的時候,傅庭筠正在聽鄭三回話:「……他們拍著胸脯發誓,那人絕對不在潭柘寺附近。」
雨微把左俊傑追丟了,傅庭筠就已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那左俊傑又不是傻子,難道還會留在那裡等著她帶人去找不成?求那些閒幫幫忙,也不過是心存僥倖罷了。
她不禁有些後悔。
當時遇到左俊傑的時候她要是能忍一口氣不驚叫出聲,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呢?
想到這些,傅庭筠就長長地歎了口氣。
趙凌聽著,撩簾而入:「這是怎麼了?唉聲歎氣的?」
傅庭筠聽著,喜悅之情躍然眉宇間:「你回來了!」挪著身子要下炕。
趙凌忙制止她:「快別動,快別動!」這才有空朝著給他行禮的鄭三點了點頭。
「沒事。」傅庭筠動作笨拙地下了炕,「呂婆子來看過我了,說這些日子讓我多走動,到時候好生產。」雖說是成了親,和趙凌說這些話她還有點羞澀。
既然是呂婆子交待的,趙凌不再攔她,上前扶了她:「難怪大家都說這個呂婆子厲害,想請她的人得提前三個月預定,不說別的,就憑她每個月來看你兩次,我就覺得這人請得值得。」
傅庭筠直笑,給趙凌倒茶。
趙凌立刻接到了手裡,又扶傅庭筠在炕上坐下。
「剛才為什麼事不高興呢?」他和傅庭筠並肩坐了。
趙凌忙得連陪她去潭柘寺的時間都沒有,她原本不準備告訴趙凌的,但聽了鄭三的回答,她知道這件事不請趙凌出面是不行的了,想了想,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凌。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趙凌聽著急了起來。
傅庭筠嘟了嘴:「你為了我,連皇上的差事都拒絕了,要是知道左俊傑來了京都,誰知道你會幹些什麼啊!」她說著,不由抱了趙凌的胳膊,「我的事再要緊,也比不上你的事要緊。你以後要是再因為我的緣故耽擱了自己的前程,讓我成了你的包袱和累贅,我以後就什麼事都不告訴你了。」
趙凌心頭一熱,握了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傅庭筠又將自己回了趟四喜胡同的事告訴了趙凌:「……我心裡有個猜測……總覺得這件事,老爺只怕是……」到底是說自己的父親,她眼眶不由得一紅,「只怕是脫不了干係……忍不住想試一試……」一句話沒說完,眼淚已落了下來。
趙凌忙幫她擦著眼淚:「別哭。大不了我們自立門戶。」說著,又笑道,「其實我們現在這樣,和自立門戶也沒什麼兩樣!別的我不敢說,以後我們媳婦生孩子,你肯定什麼都知道!」逗著她開心。
傅庭筠想到腹中的孩子,果然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就你會胡說。」
算它是不是胡說,能讓她高興是正經。
趙凌哈哈地笑,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你才是小狗呢!」傅庭筠打開了他的手,惹得趙凌又是一陣笑。
屋裡的氣氛立刻好了起來。
傅庭筠喊了蔻兒進來服侍趙凌梳洗,換了家常的春裳。
趙凌坐在炕邊和傅庭筠說話:「五城兵馬司的都指揮使,就是從我們羽林衛出去的,前些日子,我們還一起喝過酒。我尋思著,這件事只能找那些地頭蛇幫忙,五城兵馬司管著京都的治安,京都的那些三教九流,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我等會就去趟五城兵馬司,就以你說的丟了東西為借口,想辦法把左俊傑找出來。」
傅庭筠不由頷首:「要是有人問起來,只說是在京都的地面上竟然被人偷了東西,嚥不下這口氣……」
「我也是這麼想的。」兩人商量了一些小細節,傅庭筠拿了二十兩碎銀子、二百兩銀票給了趙凌,趙凌去了五城兵馬司。
雨微卻猶豫道:「要這麼多銀子啊?」
「人情是人情,可該使銀子的地方還得使。」傅庭筠笑道,「這要是在華陰,打點縣令大人都足矣,在京都,只怕還不夠。」
雨微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層。
二百二十兩銀子,像她們這樣的丫鬟,足夠買三、四十個了。
她忍住眼淚,低下了頭。
※※※※※
不過月餘,五城兵馬司那邊就傳來消息,說在十幾天前,有人看見左俊傑出了朝陽門,從此就再也沒有在京都出現過。
趙凌有些頭痛。
他們在明,左俊傑在暗,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找才好?
可他既然下了決心,也不是那種輕易就放棄的人。
他開始和那些閒幫一個一個的談。
沒幾日,大家都知道羽林衛的一位指揮使在找個偷了他家東西的乞丐。
秦飛羽笑道:「你丟的東西到底值多少銀子,我補給你好了!」
秦飛羽,就是傅庭筠在臨春鎮城隍廟裡遇到的那個身材魁梧的男子。皇上登極後,他在羽林衛待了些日子,很快就被放到了大同總兵府任了副總兵,這次因公事回京,叫了幾個親厚的聚一聚。
陌毅大叫:「這是多少銀子的事嗎?這是有沒有臉面的事!我們禁衛軍的人都叫人給順了東西,這個場子不找回來,以後還不得讓那幫給人收帳的潑皮笑死啊!」
秦飛羽不以為然地搖頭,趙凌就解釋道:「如果是別的,也就算了。丟的東西是拙荊母親所賜……」
眾人恍然,表示理解。
陌毅的小廝蹬蹬蹬地跑上了樓:「大人,夫人帶著幾位少爺、小姐進了京。」
陌毅一聽,立刻瞪了那小廝一眼:「是房子沒找好?還是你不知道往哪裡走?來了領家去就是了,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小廝霜打了似的給諸位大人問安退了下去。
陌毅就有些得意地望了趙凌一眼。
秦飛羽和陶牧強忍著笑,低頭喝了口酒。
趙凌卻站起身來,連喝了三杯,笑道:「我家裡還有事,得先走了。這三杯酒算是給諸位哥哥賠罪。」又道,「既然嫂夫人已經到了京都,秦兄也在,明天我們不如到陌兄家裡討杯水酒喝,大家覺得如何?」
沒等陌毅開口,秦飛羽已點頭:「如此正好!」然後道,「陌兄不做聲,莫非是怕我等去了打擾?」說完,似笑非笑地望了趙凌一眼。
「沒有,沒有。」陌毅忙道,「明天一早,我在家裡恭侯諸位的光臨。」
趙凌回到家裡講給傅庭筠聽,傅庭筠嗔道:「這個陌毅……只可憐了陌夫人,不知道要受他多少的氣。」頓時覺得無比同情,叫了雨微進來,開了箱,把年前宮裡賞下的幾匹時新料子都找了出來,「我懷著身孕,一時也用不上,不如送了陌夫人。」
「你也別替陌夫人擔心了。」趙凌笑著走了過去,「走的時候,秦飛羽拉著我跟我說,陌夫人的姑母,就是陌毅的伯母,陌夫人從小就在陌家進進出出的,兩人青梅竹馬,陌夫人娘家雖然比不上陌氏家大業大,可在鹿邑,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家裡又只有陌夫人姐弟倆,陌夫人的嫁妝只怕比陌毅的家底還要厚實些。而且這個丈夫也是陌夫人自己選的。你別看陌毅在外面叫得凶,遇到了夫人卻是大氣也不敢出的主,四個兒子全是嫡子。陌夫人也知道他的性子,不過是順著他的性子隨讓他胡鬧而已!」
他的話音未落,就看見傅庭筠神色一僵,抱住了肚子。
「你怎麼了?」趙凌心頭發慌,神色大變,「哪裡不舒服?」打橫抱了她,放到了炕上。
身上一陣陣的疼。
可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趙凌滿頭大汗的樣子,傅庭筠心裡卻突然冒出「還好找了個身高體壯的夫婿,這要是個文弱些的,哪裡抱得動自己」的念頭。
雨微也慌起來。
那呂婆子說了的,雖然說預產期是四月二十八,可這提前幾天或是推遲幾天都是正常的。
「我,我去喊呂婆子。」她慌不擇路地跑出了內室。
傅庭筠忙安慰趙凌:「我沒事,不是有呂婆子嗎?你別慌張!」
「哦!」趙凌應著,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一會兒幫她掖了掖被角,一會兒幫她擦著額上的汗,一會兒幫她捋著鬢角有些凌亂的頭髮,沒一刻閒著的時候,嘴裡還不停地嘟呶著,「怎麼還沒有來?我就說了,當初應該讓她住暖閣的……」
「我可不想有人睡到我們的內室來!」傅庭筠忍著痛,笑著和趙凌說話,想分散一下注意力,卻不知道自己的臉色已素白如紙。
「阿筠!」趙凌喊著妻子,眼中閃過一絲恐懼,聲音也隱隱有些發顫,想去叫穩婆,又捨不得把傅庭筠一個人丟在這裡,正猶豫著,門簾子「匡當」一聲,中等個子、身板像農婦般結實的呂婆子走了進來。
「快讓開!」呂婆子厲聲喝斥著趙凌,「我來看看!」
趙凌把位置讓給了呂婆子,站在呂婆子旁邊伸長了脖子張望著。
呂婆子看了趙凌一眼:「大人還是在外面等會吧!」
「哦!」趙凌應了一聲,遲疑了片刻,俯身對傅庭筠說了句「別怕,我就在外面」,這才出了內室。
傅庭筠羞得滿臉通紅,睃了呂婆子一眼。
沒想到一向嚴肅的呂婆子嘴角卻噙了一絲笑,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來,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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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排在了第二,又被擠下來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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