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堂姐看了又氣又惱的傅五老爺一眼,立刻追了出去。
「九妹妹,我送你!」她上前挽了傅庭筠的胳膊,卻看見傅庭筠的眼角有晶瑩的水光。
「荃蕙……」她喃喃地喊著傅庭筠,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沒事。」傅庭筠笑著拍了拍三堂姐的手,道「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願意見傅大人了吧?」
三堂姐沒有作聲。
兩人默默地出了垂花門。
鄭三趕了馬車過來。
三堂姐扶著傅庭筠上了馬車。
雨微放了簾子。
三堂姐卻手一揚,搭住了車簾。
「九妹妹,」她凝望著傅庭筠,表情顯得很鄭重,「你也別太傷心。昨日種種,諸如逝去。你向前看就是。你沒了五叔父,還有我們這些姊妹。」
如果說從前三堂姐只是出於姐妹情深,同情傅庭筠的遭遇而在和傅家沒有直接的衝突之下對傅庭筠伸出來的援手,那此刻三堂姐卻是因為對傅五老爺的所作所為深感不齒的憤怒之下在傅庭筠和傅五老爺之間做出的選擇。
傅庭筠深深地望了三堂姐一眼,輕輕地朝著三堂姐點了點頭。
三堂姐嘴角微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走吧!」傅庭筠笑著吩咐鄭三。
鄭三揚鞭,馬車「得得得」地駛出了胡同。
三堂姐看著傅庭筠的馬車遠去直到消失不見,這才返回了廳堂。
傅五老爺正煩燥不安地背著手在廳堂裡團團地轉著,見三堂姐進來,沉著臉道:「你也看見了,她對我是個什麼態度……」
只是三堂姐並沒有順他的意站在那裡聽他教訓或是給他陪著笑臉,而是他剛一開口,三堂姐就笑道:「九妹妹受了那麼多的委屈,脾氣大一點也是人之常情。五叔父是有見識的人,想必能夠理解。」然後話鋒一轉,道,「五叔父,剛才有小廝來給我稟告,說相公被郝侍郎留了下來抄錄要布示天下的奏章,今晚就歇在值房不回來了。不知道五叔父找相公有什麼事?若是不便跟我說,不如留個便條,等相公回來,我轉交相公就是。」
傅五老爺在回四喜胡同的路上看見了傅庭筠的馬車才一路尾隨而至。他本就是沖傅庭筠來的,哪裡是找三姐夫有事。現在三堂姐送客之意明顯,而且連讓他留下來用晚膳這樣的客氣話都沒有說一句,他不由得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三堂姐貼身的媽媽不由擔心:「這樣不好吧?五老爺畢竟是長輩。如果二老爺知道了,恐怕也會有些不虞的。」
「你知道什麼?」三堂姐不由低聲喝斥道,「五叔父這樣只求陞官發財,其他的全然不顧,最容易出事,甚至走入歧途……這件事你不要亂說。」
貼身的媽媽唯唯諾諾地應了。
三堂姐就吩咐她磨墨:「我得給爹爹寫封信去……五叔父這裡,若是沒人勸得了,還得請爹爹多加留意,早想對策。免得毀了傅家的百年清譽。」
事關重大,貼身的媽媽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去端了筆墨紙硯進來。
三堂姐伏案書寫。
三姐夫回來了。
三堂姐放下筆,出了書房,服侍三姐夫更衣。
三姐夫見三堂姐指間有淡淡的墨跡,笑道:「不是說要和九妹妹去看房子嗎?怎麼?房子沒看成,你倒在家裡練字啊?」
三堂姐順著丈夫的目光望下來,看見了自己指間的墨跡。
傅五老爺的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三堂姐原本沒有打算告訴丈夫。
她三歲開始描紅,八歲以後就再也沒有染上過墨跡了。
難道這是天意?
照之前他們推測來看,吏部左給事中這個職務雖小,卻前程無量。丈夫和五叔父同朝為官,五叔父是長輩,長輩言,不可逆,可五叔父這德性……偏偏丈夫又不知情,若是看著五叔父是長輩就一味地順從,萬一拖累了丈夫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些,三堂姐就將傅五老爺來過的事告訴了三姐夫:「……我只好說你今天不回來,把五叔父打發走了。」
三姐夫聽著,面色漸漸凝重起來。待三堂姐說完,他沉吟道:「我看九妹妹並不是個難相處的人,偏偏卻和自己的親生父親針尖對麥芒。你的顧慮有道理。五叔父那裡,我們還是不要走得太近為好。」
三堂姐見丈夫也是這麼想的,越發覺得自己做得對,就提醒丈夫道:「七妹夫那裡,是不是也要說一聲?」
「說一聲吧!」三姐夫想了想,道,「還有五妹夫那裡,也要知會一聲。至於其他的人,聽得進去就聽,聽不進去我們也不要勉強。」
「嗯!」三堂姐應了一聲,喊了丫鬟擺飯。
※※※※※
夾道街的吳姨娘此時卻用了晚膳,正端著茶盅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著呆。
將碗筷收拾好的澤蘭進來,不由打量了吳姨娘一眼。
自從吳姨娘那天回吳家去給吳家三少奶奶祝壽之後,就整天坐在炕上發呆。不知道她去吳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澤蘭正想著,門「啪」地一聲被撞開,蓮心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姨娘,姨娘,不好了!」
難怪進府三年了還只能跟著那些不入等的小丫鬟混在一起。
澤蘭看著蓮心灰白的面孔,暗暗在心裡腹誹了一句。
吳姨娘卻是一驚,道:「又出了什麼事?」抬頭卻看見了滿臉風平浪靜站在炕頭的澤蘭,她的語氣一緩,對蓮心道:「有什麼事慢慢地說就是了,慌什麼慌!」又道,「這一點,你要好好的跟澤蘭姑娘學學才是。」
她話裡的暗示已經這樣明顯,如果是平時,蓮心定會閉上嘴巴朝著澤蘭笑笑。可今天,她不僅沒有打住話題,而且還上前幾步竄到了吳姨娘的面前,急急地道:「南京老家來人了……是大夫人身邊的費媽媽……費媽媽陪著兩位表小姐一起過來的……聽束媽媽那口氣,是,是要,要安排在大爺屋裡的,只等大奶奶過去相看,就抬姨娘了……」
吳姨娘倒吸了一口冷氣。
大奶奶生了個女兒,她已是被打入了冷宮。她不是沒有想過俞家會為俞敬修再納妾室。只是看著俞夫人和俞敬修一心都放在了病弱的珍姐兒身上,她還以為這件事要等個兩、三年呢,沒想到,這麼快,而且是南京老家大夫人送來的人。
原來一臉平靜的澤蘭聽著卻跳了起來:「怎麼可能?你是不是聽錯了?就算大爺要納妾,那也得是大奶奶做主或是夫人做主,怎麼大夫人會突然送人來?」她滿臉的懷疑,卻讓蓮心心中不悅:「我騙你幹什麼?你要是不相信,自己去正院看好了。兩位表小姐,一位姓費,是大夫人娘家那邊的人,一位姓劉,是三夫人娘家那邊的……」
個個來頭都不簡單。
吳姨娘聽著,不知道為什麼,卻有種繡樓上看風景的悠閒。
她對澤蘭道:「大爺膝下空虛,大夫人和三夫人心裡著急,挑了人過來服侍大爺,這也是做長輩的關心,沒什麼好驚訝的。」
「您不知道。」這些日子吳姨娘對澤蘭客客氣氣的,澤蘭和吳姨娘漸漸少了些許的拘謹,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的忌諱,她有些不解地道,「幾位夫人看著和和氣氣,實際上各有各的心思。特別是三夫人,三老爺這幾年在老家,大爺常跟了三老爺出去應酬,三夫人待大爺就像親生的,什麼事都順著大爺,什麼事都答應大爺,大爺待三夫人呢,也親近得很,有什麼事都喜歡跟三夫人說,缺了銀子不敢跟俞夫人要,就向三夫人要,三夫人拿了體己的銀子貼給大爺用,有一次,大爺要買個什麼鼎,三夫人一口氣給了大爺五千兩銀子,為這件事,夫人和三夫人還生了一場氣。後來夫人就對大爺看管得十分緊,大爺屋裡服侍的,全是夫人的人,大夫人和三夫人連個掃地的都安插不進去。
「大爺膝下空虛,誰能生了長子,誰就是俞家的功臣。這個道理人人都明白。夫人怎麼可能把大夫人、三夫人的人放在大爺屋裡……到時候孫子是親大夫人、三夫人還是親夫人啊?」
這些都是俞家的密辛,只有像澤蘭這樣世代在俞家為僕、又在俞夫人屋裡服侍的人才可能知道。
吳姨娘不禁道:「你是說,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想討大爺歡心,所以都很嬌縱大爺?」
澤蘭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她期期艾艾地應了幾聲,就借口要去看看到底怎麼一回事,去了正院。
蓮心就道:「姨娘,您看我要不要再去打聽打聽,看那兩位表小姐是不是真的安排到了大爺的屋裡?」
「不用了。」吳姨娘笑道,「這有什麼好打聽的?要是被人發現了,還以為我們是心中平,妒忌呢!」又道,「人越多,越熱鬧。俞家是講規矩的人家,我的名份總是跑不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蓮心訕訕然地笑。
吳姨娘就吩咐她:「我們鋪床睡覺吧!兩位表小姐,那是該大奶奶操心的事。」
蓮心笑著應「是」,去吩咐粗使的婆子打水去了。
吳姨娘就小聲地嘀咕了一聲「真是奇怪」:「既然俞夫人怕大夫人和三夫人帶壞了大爺,一直嚴防死守的,怎麼會輕易就同意讓兩位表小姐到大爺屋裡去服侍呢?」她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索性不想了,繼續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吳夫人打聽到什麼沒有?能讓趙太太氣紅了眼,到底是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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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天早了一點,這對我也是個勝利!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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