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怎麼就說起這個人來?
俞敬修臉色微變。
抱著孩子的范氏也有些緊張地望著公公。
一時間,氣氛有些低落。
俞夫人忙笑道:「那是他們家的事,我們只消管我們自己家的事就行了。」說著,問起俞敬修這些日子的安排來:「……能在家裡住幾天?」
難得轉移了話題,俞敬修立刻笑道:「這要看都察院的安排了。可能過些日子還要出去一趟。」
正說著,有丫鬟進來稟道:「大爺,外面有個自稱是胡老爺的,說是您在山東認識的人,特來拜訪您。」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俞敬修的身上,俞夫人更是道:「這個時辰了,怎麼還有人來找你?」
俞敬修也是滿臉的不解,沉思道:「姓胡……」然後問那丫鬟,「他可投了名帖?」
丫鬟搖頭:「沒有。」又道,「外面傳話進來,說那胡老爺稱您一聽就會知道他是誰,用不著名帖。」
不用名帖,便能讓大門口當值的人幫著通傳,可見這人不簡單。
俞敬修想了想,對俞閣老拱手道:「爹爹,我去看看。」然後又給母親行了禮,這才出了廳堂。
俞夫人就讓范氏先回去歇了。
范氏笑著抱了珍姐兒和祖父、祖母告辭。
俞閣老只是笑著點了點頭,俞夫人卻是摸了摸珍姐兒枯黃稀疏的頭髮。
范氏垂了眼瞼。
公公……好像不是很喜歡珍姐兒似的……
想到這些,她的腳步不由緩了緩,耳邊就傳來俞夫人和俞閣老說話的聲音:「你也是的,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提什麼趙凌啊?」
「你就幫著他掩耳盜鈴好了!」俞閣老很是不悅,「趙凌這樣來勢洶洶,總有一天他們要碰到一起的。現在不好生地琢磨琢磨趙凌,等到他勢大的時候,站到了德圃的肩頭上時,德圃就是有心,只怕也沒辦法探究這個趙凌是什麼人了。」說著,吩咐俞夫人,「等他回來了,你讓他到我的書房去一趟。我還有話跟他說。」
俞夫人「嗯」了一聲。
范氏的腳步一滯。
傅氏的丈夫趙凌,怎麼會這麼厲害?
或者是公公謹小慎微防患於未然?
她心中有一絲的猶豫。
耳邊再次傳來俞夫人的聲音:「傅氏,真的如你所說,幫著朝中的大臣牽線搭橋?」她還是有些不相信。
「德圃那樣待她,她都能全身而退,可見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俞閣老冷冷地「哼」了一聲,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地道,「你有空的時候也帶著德圃的媳婦出去多走動走動,總這樣窩在家裡,說話行事沒有一點章法,為人處事一副小家子氣……」
范氏氣得直哆嗦,再也聽不下去了,高一腳低一腳地出了正院,眼淚就不受控制地唰唰落下。
在屋外服侍的墨篆並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些什麼,看著大吃一驚,忙吩咐簇擁著范氏的丫鬟都退後幾步,拿了帕子給范氏擦臉,急急地低聲道:「大奶奶,小心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她何時曾受過這樣的羞辱,生平第一次有人說她「小家子氣」,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人會這樣的看待她,何況是她的公公,范氏低泣道,「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束媽媽還在屋裡……家裡的人遲早會知道,我總是沒臉了,又何必在乎有沒有人看見。」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墨篆還以為范氏是和俞敬修拌了嘴,忙勸道:「大爺這才回來,您就怕他去了姨娘那裡——雖說兩位姨娘大爺都沒有放在眼裡,可回來的第一天不歇在您屋裡,看在那些不知道好歹的人眼裡,豈不是又要嚼舌根……」
「不關大爺的事!」范氏扯過墨篆的帕子,停止了哭泣。
她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如果俞敬修知道傅氏幫著那些朝中的大臣牽線搭橋,會怎樣地想呢?
是覺得俞氏不守婦道?還是會……後悔呢?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忙將這念頭壓了下去。
不能讓丈夫知道!
就算是丈夫不為所動,公公、婆婆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難保丈夫不會被公公、婆婆給攛掇……
范氏咬著唇回了屋。
待俞敬修回來,她忙不迭地問俞敬修:「公公都和你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俞敬修道,「就是問了問山東的事。知道我和蔣大人交好,很是欣慰。」說著,喊了墨篆,「打水進來我梳洗吧!」
墨篆應聲而去。
俞敬修卻坐在那裡有一陣的恍惚。
范氏的心弦立刻繃了起來。
不對……丈夫的樣子不對勁……他們可是恩愛夫妻,分別這麼長的時間,應該親親熱熱的才是……怎麼丈夫卻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肯定是公公跟他說了些什麼……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笑盈盈地坐到了俞敬修的身邊,柔聲道:「相公,在想什麼呢?」
「哦!」俞敬修回過神來,道,「沒想什麼!」然後朝著范氏笑了笑,道,「珍姐兒歇下了?」
范氏的手捏得得更緊了。
有什麼事不能和她說的?
瞧他那語氣,漫不經心的,分明是在敷衍她!
可想到墨篆的話,她還是笑著應了他一句「已經歇下了」,心裡卻是委屈極了,眼淚忍不住滾落下來。
「哭什麼啊?」俞敬修慌張地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娘又說了什麼?你別哭啊!」拿了帕子給范氏擦著臉。
「我問你公公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卻一句也不答我……」范氏接過帕子哽咽道,「不過是離開了兩三個月,就連話都懶得跟我說了……我一個人在家帶著珍姐兒……就盼著你回來了……」
俞敬修忙摟了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真沒說什麼。我不是在山東查了一個貪墨案嗎?那個姓胡的,就是為這事來找我。他的一個什麼表兄牽扯到其中……爹爹只是叮囑我『法理不外乎人情』,讓我不要刻板地把人都得罪光了,只要主犯認了罪就行了……我也是這麼想的。正琢磨著爹爹的話呢?」
真是這樣的嗎?
范氏心底閃過一絲狐疑。
丈夫慣會在自己面前粉飾太平……
「哎呀!」俞敬修看了笑道,「你怎麼這麼多心?」
哪是她多心,分明是公公婆婆瞧不起她,總拿她和那傅氏相比較。
范氏忍不住道:「那,公公沒有和你說趙凌的事?」
俞敬修一愣。
自從他們成親以來,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談到關於從前的話題……
他的臉有些陰沉,凝聲道:「你已經知道了?」
范氏這才察覺到自己失言。
她不由暗喊了聲「糟糕」,一面打量著俞敬修的神色,一面低低地道:「剛才聽公公說的……」
俞敬修聽著,露出了一個很是勉強的笑容。
范氏只好補救似地又道:「說是讓你小心趙凌……」
「我知道了!」俞敬修有些訕訕然。
說起來,這件事都是為了范氏……可事到如今,她卻好像並沒有太多的感激或是激動……
如等待讚揚的人突然發現大家早就知道並且不以為然,他突然有點洩氣,怏然地起身,高聲喊著「墨篆」:「怎麼打個水要這麼長的時間?」
望著有些迴避她的丈夫,范氏有些茫然。
他到底知不知道傅氏的事呢?
此時的傅庭筠,正坐在燈下低著頭和雨微算帳。
「……把九爺帶回來的那些銀器都賣了,也有一萬多兩銀子,不僅可以在玉鳴山買個小別院,修繕別院的銀子也有了。」她盤算著,「你明天把葉三掌櫃請來,他這兩年在京都做得風聲水起,認識的人多,買別院的事,跟他說一聲,說不定他有什麼門路……還有七姐夫,今年杏榜無名,卻不以為然,每天章台走馬,沒個打算,不如給他找點事做,讓他幫我們打聽玉鳴山有沒有合適的別院出售……」
說話間,有人叩門。
傅庭筠沒有抬頭——有雨微在,自有人出頭。
人影一晃,雨微去撩了簾子。
卻是半晌沒有個動靜。
傅庭筠驚訝地抬頭。
昏黃的燈光中,雨微身邊靜靜地立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揚了眉笑,眼底全是促狹。
「九爺!」傅庭筠跳了起來,又驚又喜,動作麻利地就要下炕。
趙凌卻上前幾步,大笑著將她舉了起來。
「九爺,九爺!」傅庭筠快活得像只小鳥,咯咯笑著張開雙臂去摟他的脖子。
趙凌順勢把她抱在了懷裡,壓到了炕上。
「你,你要幹什麼?」望著丈夫眼底翻騰的炙熱,傅庭筠紅了臉,身體立刻軟了下來,卻忍不住欲蓋彌彰地問了一句,又心虛地朝門口望去。
雨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內室,而且還細心地關了門。
大家肯定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了……
傅庭筠臉上火辣辣的,她羞得不行。
燈光下,她眼波如春水般嫵媚動人。
※
不好意思,更新有點晚,主要為了讓情節緊湊些,改了好幾遍……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