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直到他能用枴杖自己行動。」
「明白了。」
「趙醫師,錢總的媳婦即將生產,你去。」
「直至她生產?」
「沒錯。」
「好。」
「邱醫師,聿老的孫子,你去。」
「什麼時候?」
「下午就過去。」
「知道了。」
「今天只有這三件case,好,散會。」
這就是他們醫院特有的「應召服務」,專門應召為政商界大佬出診,若是有必要,還得住在人家那裡成為某人的私人看護。
浪費一位專科醫生的人力時間,只為了奉承討好,真想一腳踹飛他們!
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做,為了保住一個星期一天的貧戶免費診療,只能咬緊牙根忍忍忍,一忍再忍,忍不下去了還是要繼續忍,就算忍過了頭也要再忍,雖然她最想做的是叫他們去關窗燒煤炭。
不過幸好,她少有機會被派去「應召」,因為她不會去奉承人家,也不會去討好人家,相反的,還得擔心她會得罪人家。
所以,她又逃過一劫了。
「咦?你又來了?」
「上回你好像還沒說完。」
「對,對,是還沒講完,我再跟你說啊……」
見面不到三秒鐘,炒菜鍋也破底了,整籮整筐的抱怨有如滔滔長江水般泉湧而出,驚濤駭浪,澎湃洶湧,要是泳技不夠好,不用三分鐘就會滅頂了。
「……總之,他們太可惡了,為了錢,什麼都肯幹!」
亞歷山大默默看著她忿忿地喝光一杯酒,再招手要另一杯。
「你認為,錢一點也不重要嗎?」
「少扯了,沒錢會餓死耶!哪裡會不重要?可是沒重要到可以出賣自尊吧?」
瑪麗惱火地咬一口薯片,屑屑噴得滿桌都是,亞歷山大不落痕跡地掩住自己的酒杯口。
他喝酒向來不配薯片的。
「確實,不過曾吃過苦的人通常會視金錢重於一切。」
咬薯片的動作頓了一頓,「或許吧!」再繼續。「聽說,他們來向我爸、媽求助之前,也曾吃過不少苦頭,還差點去要飯呢!但就因為如此,他們不是更應該同情其他窮人的苦嗎?」將心比心,他們不懂嗎?
「我想,你也不能太責怪他們,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也不是所有人……」
「難道你就一點也不自私?」
喂,客氣一點好不好,她哪裡自私了?
瑪麗張嘴就想反駁,然而一對上他那雙幽靜深邃,彷彿能透視人心的眸子,她的聲音就卡在喉嚨裡,出不來了。
是啊!誰敢說自己徹徹底底的不自私?
人天生就是自私的,再不自私的人也是自私的,就算只有一點點,終究也是自私的。
而她,也只不過是盡力做到不要太自私而已。
「亞歷山大。」
「嗯?」
「你呢,你自私嗎?」
沉邃的眸子忽爾漾出一抹哀愁,亞歷山大輕輕歎息。「為了自私的目的而不惜傷害別人,我能說我不自私嗎?」
是在說他的未婚妻嗎?
「那也不能怪你嘛!想想,硬要把兩個不相愛的人湊在一起,將來不是更痛苦嗎?」見他似乎在自責,瑪麗忍不住脫口替他辯解。「不如現在就分開,痛苦也只是一時而已,不是嗎?」
誰知她一辯解,那雙哀愁的眸子反而更增添幾分痛苦,向來喝酒總是輕啜慢飲的人,猝然仰首灌下大半杯酒,旋即劇烈的嗆咳著,咳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了。
瑪麗連忙招手要一杯水,並移到他身邊的座位,小心翼翼的撫順著他的背。
「真是的,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得這麼壯烈嘛!」
好一會兒後,亞歷山大終於慢慢舒緩過一口氣來,慢慢喘息著,並就她湊至他唇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目注他那難掩痛苦的表情,瑪麗腦際忽地閃過一道靈光。
莫非事實並非如他所說的那樣,而是他也深愛著他的未婚妻,只不過為了某種原因,致使他不得不逼她離開他?
是怎樣?八點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