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有的病人總是說太多,也有的病人總是說太少。

  誰知看著看著,竟然看出了神,兩眼直勾勾地盯在某人臉上,也沒察覺到某人被她盯得愈來愈不自在,雙頰浮現淡淡的赧暈。

  這傢伙,真的很好看耶!

  雖然又瘦又蒼白,但好看的人怎樣都好看,就算壓扁了也不難看,反而他那種瘦弱蒼白的容色,更使他平添一股清瞿出塵的氣息,再加上他的性子又是那麼溫雅柔和又體貼,說話斯文謙和又有教養,雖然家境富有,卻絲毫不顯傲慢,夠條件排上極品新好男人的行列了。

  如果他不是有病的話。

  對於這個朋友,老實說,她很有好感,比喜歡那個曾是她男朋友的傢伙還更多幾分喜歡,短短三個月時間就有這種成績,她自己也十分意外。

  因為他是個極品新好男人嗎?

  「瑪麗?」被她盯得有點受不了了,亞歷山大忍不住出聲喚她。

  瑪麗猝然回神,「嗯?啊……」哈哈,真不好意思,這還是她第一次看男人看得渾然忘我呢!「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還一邊看他看得好像要把他拆吃入腹似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啦,我只是在想……想……啊對,你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她垂眸端起咖啡來喝,狀似漫不經心地問。「我是說,你的未婚妻願意和你解除婚約了嗎?」

  好一會兒沒聲音,她納悶地舉眸看,發現他又一臉郁卒了。

  「請不要告訴我,一點效果都沒有!」除非他表現得不夠「凶殘」。

  「或許有吧!」不太肯定的語氣。「但是……」

  「我懂了,你不夠賣力,表現得不夠『精采』嘛!」總之,不是她這個師父的錯。「現在,我再重複一次,要凶、要狠、要絕,要徹底無情,記住了?」

  「記住了。」亞歷山大乖乖應諾。

  「不過……」她好奇地瞅著他。「你真的那麼討厭你的未婚妻嗎?」

  他淡然一哂,搖頭,「不,我不是討厭她,而是……」略一思索。「我們是同一類型的人,合不來。」

  瑪麗怔了怔。「怎麼同一類型的反而合不來?」

  亞歷山大又笑了,雙臂環胸往後靠,只是看著她,不,說,話。

  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瑪麗有點困惑。「幹嘛不回答我?」

  亞歷山大仍然漾著淺笑,還是不·說·話。

  可惡,打什麼啞謎嘛!

  瑪麗有點不爽了,正待再追問,忽地啊了一聲,恍然大悟,「兩個同樣內向含蓄的傢伙,一旦相處起來,就……就……」驀而失聲大笑。「悶啊!」

  亞歷山大頷首,終於出聲了。「她是個好女孩,溫柔沉靜,雍容高雅,也跟我一樣都不是健談的人,每次和她單獨在一起,時間就變得好慢好慢,不只悶,而且很尷尬,一想到要和她結婚,我就想逃。」

  瑪麗更是捧腹狂笑。「想像得到!」兩支悶葫蘆湊在一起,效果相乘,肯定悶到令人抓狂,難怪他想暴走,換了是她,她早就自爆了。「那就換個活潑健談的女孩子嘛,你身邊應該有很多吧?」

  條件這麼好的男人,圍在他身邊的女人肯定繞地球一圈了。

  「是不少,可是……」亞歷山大又垂眼思量片刻,而後有所穎悟地抬眸定定的凝住她。「她們也很『悶』。」

  又悶了,哪來這麼多悶啊!

  「鬼扯,活潑的女孩子怎麼可能悶得起來!」瑪麗嗤之以鼻的駁回他的理由。

  「我的意思是說,她們的生命很『悶』,不像你……」凝住她的眼神更專注,隱隱透出一抹異彩。「你的生命一直都很……呃,套句你的詞,很『精采』,無論是悲或苦、是喜或怒,你的生命一直都很精采又豐富,不是嗎?」

  瑪麗怔了一下,先是不敢苟同。

  她的生命哪裡精采了?

  根本是淒慘好不好!

  但下一秒,她又闔上原待張口否認的嘴,若有所思的認真思索。

  她的生命很精采嗎?

  仔細一想,好像真的是耶,打從出生那一瞬間開始,她的生命就與其他人不同,從沒有一刻平淡過,而她也總是付出全部的精力去應付所有的痛苦與挫折,打死不認輸,一逕選擇困難的路去走,所以,她的生命才會如此「豐富」。

  倘若當初她選擇的是另一條平靜無波的路,她的生命恐怕也會很悶吧?

  「你說得對。」她承認,然後腦袋一歪,嘴角一彎俏皮的笑。「所以,你喜歡這樣的我,對吧?」

  雖然他從未明白的對她表示過,但不知從何時開始,自他凝視她的目光裡,她可以察覺到一種戀慕的情愫,不過,她同樣也可以感覺到他似乎一直在壓抑自己,不想讓自己更深陷,極力想與她保持距離。

  眼神刷地移開,亞歷山大雙頰又赧然升起兩抹淺紅。「我……呃,對。」

  「那麼,你想追我羅?」

  喜歡就追,這是雄性動物的天性,不料亞歷山大眼神一黯,竟否認了,語氣十分苦澀。

  「不。」

  「因為你還沒有解除婚約?」

  「不是,和那件事無關。」

《血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