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霞和凝碧正在飛針走線,聽到動靜,立刻放下手中的針線活給房夫人請安。
房夫人拿起籐籮裡石青色布衣「嘖嘖」道:「看這針角……只怕是整個滬定找不到第二個人。」又抬頭望著明霞和凝碧,「不知道是誰的巧手?」
明霞上前行禮道:「回夫人的話,這是凝碧的針線活。」
房夫人就有些茫然地在兩人臉上顧盼。
沈穆清就笑著指了兩人為房夫人引見。
房夫人則拉了凝碧的手笑道:「可真是個能幹的!」又笑望著沈穆清,「也不知道說了婆家沒有?」
沈穆清心生戒備,又看著凝碧滿臉緊張,笑道:「她家裡還有娘、老子,我倒不好幫她做主。」
凝碧鬆了一口氣,房夫人聽了則點了點頭,和沈穆清說了些針線上的事,就起身要告辭:「……先前聽老爺說蕭爺去了雅安府,我怕你初來乍道一個人害怕……你既然有人相陪,又忙著針線上的事,我也就先回去了。」笑容溫和,語氣真誠。
沈穆清聽著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笑著留房夫人:「您再坐會,也不耽擱在這一會功夫。」
房夫人執意要走,沈穆清挽留不住,送她出門後,回到屋和明霞凝碧做針線活,一直忙到半夜,第二天又起了大早。
到了中午,縫起了一件棉袍。
「不要緊吧?」明霞有些忐忑地道,「兩隻袖子是我縫的,裡子是凝碧縫的,正身是您縫的……會不會皺巴巴?」
因為是手工的,所以針角不一,加之又是三個人各做一部分,明霞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蕭颯身材高大,沈穆清站在床上將棉袍拎著展開:「怎樣?」
明霞和凝碧看了半天,俱鬆一口氣:「好像還比較挺闊。」
「我看看!」沈穆清下床,明霞忙上前扶著她,然後凝碧站在床邊的小杌子上拎了衣裳展開給沈穆清看。
沈穆清微微點頭:「我和明霞的針腳差不多,凝碧的略略鬆一些……以後就這樣,我和明霞做外面的,讓凝碧做裡子,這樣也快一點!」
兩人忙點頭。
沈穆清就坐在床邊疊棉袍,吩咐明霞和凝碧:「爺說下午回來的,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明霞,你去吩咐廚房裡的人備些菜,凝碧就和我一起做針線。」
明霞和凝碧都眼底含笑地應了。待明霞走後,沈穆清和凝碧一邊做針線,一邊說話:「明霞我托了鄭家三太太幫著關心關心,你雖然到我家晚,但在我心裡也和英紛、明霞一樣……這件事,我也想問問你的意思!」
凝碧紅著臉:「奶奶特意把我和明霞帶過來,怎麼這樣就走……等爺和奶奶回了京都,再說我的事也不遲。」
沈穆清笑道:「我和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難道我們一年不回去,你就一年不嫁,十年不回去,你就十年不嫁不成?就是你答應,我也不答應。」
凝碧低頭不語,連耳朵都紅起來。
沈穆清笑起來。
讓她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吧!
她低下頭,開始專心地做針線活。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蕭颯還沒有回來。沈穆清有些擔心,但想到自己現在是家裡主心的人,也不敢表露出來,眼看著到了關城門的時候,想著蕭颯恐怕今晚回不來了,她暗歎一口氣,和明霞巡了夜,坐在偏廳裡聽明霞站在堂屋的台階上訓責那些值夜的媽媽:「……不允許吃酒賭博,事發的,一律攆出去;小心門戶,每更巡三次,每次一柱香……」
這是每晚必行之事,沈穆清聽著,心緒有些游離,想著蕭颯的事。
不知道是雅安的事耽擱了時間?還是回來晚了不能進城?滬定城郊只有一個茶寮,哪裡有歇腳的地方……彭令勳和他在一起,如果是行程安排出了問題,彭令勳會不會對蕭颯的能力有所置疑……
她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從鄭家送的小丫鬟喜鵲輕輕拉她的衣袖。
沈穆清回過神來。
喜鵲低聲道:「黃鶯在門口。」
黃鶯是鄭家送來的另一個小丫鬟。
沈穆清望過去,正好和黃鶯焦急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去問問什麼事?」沈穆清神色肅穆,低聲地吩咐喜鵲。
喜鵲應聲而去,出門和黃鶯嘀咕了幾句,然後疾步走到了沈穆清的身邊,語氣急切地道:「奶奶,爺回來了!」
沈穆清心中大喜,笑著站了起來,輕輕咳了一聲。
明霞早就注意到了黃鶯和喜鵲的異樣,現在聽到沈穆清有意的咳嗽,她加快了語速,結束了訓話。
幾個媽媽屈膝行禮退了下去。
沈穆清的腳步輕快起來:「走,爺回來了!」滿臉的歡快。
明霞「哎呀」一聲,跟著沈穆清快步朝外走:「奶奶,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沈穆清不由失笑:「他不過走了兩、三天,看你這樣兒!」
明霞逗她開心:「我們這不是替奶奶高興嗎?」
正說著,迎面走來了蕭颯和金良。
天色已暗,屋簷下點著紅彤彤的燈籠,照著沈穆清笑臉,竟然喜氣洋洋的感覺。
蕭颯看著就覺得歡快起來,幾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上前拉了沈穆清的手,喊了一聲「穆清」。
溫暖的手掌包裹著她,明亮的目光注視著她,嘴角就不禁翹了起來:「一路可順利?吃飯了沒有?」
「順利!」蕭颯笑道,「我們申正就到了,結果被彭縣令接到醉仙樓喝酒,所以這時才回來。」
沈穆清這時才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
「我正奇怪著呢!」她笑道,「你怎麼會這個時候回來……快進屋歇會。」
蕭颯笑著點頭,兩人拉著手進了屋。
明霞早已吩咐小丫鬟打了熱水來,又服侍蕭颯更衣,等蕭颯出來的時候,桌上已擺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
「用老母雞吊的湯,」沈穆清解釋道,「加了幾片參。養人,又不至於大補。」
蕭颯喝著雞湯,和她說話:「這幾天都幹了些什麼?」
「給你做了件棉袍,」沈穆清坐在蕭颯身邊看著他喝湯,「等你喝了湯,給你試試。」
蕭颯點頭:「沒有出去走走啊?」
「沒有!」沈穆清笑著,把房夫人來過的事告訴了蕭颯,「……你看哪天抽個時間,我們去房家拜拜訪訪。」
蕭颯沉吟道:「他們既然知道我今天回來,去晚了,反而不好……可明天不知道縣衙的文書什麼時候到……」
沈穆清聽了大驚失色,沒等蕭颯說話,已急急地道:「文書?什麼文書?」
蕭颯看著沈穆清神色慌張,心裡有些不好受。握了她的手:「是聘我到縣學做先生的文書!」
縣學裡有教喻1人、訓導3人的編制,因滬定情況特殊,所以只有一個教喻,現在下文書讓蕭颯去做先生,說白了,就是個不符合制定和程序的職位。好在蕭颯也不是衝著這職位而去。
「有正式的文書就好!」沈穆清聽了如一塊石頭落地踏實起來,「我們也只是防患於未然!」
蕭颯笑著點頭。
沈穆清又問:「明天有文書來,是彭大人告訴你的嗎?你們去雅安府要辦的事都辦好了嗎?家裡還有沒有什麼準備的?」
連珠炮似地倒出來。
蕭颯笑著向她細細道來:「我帶著中秋節禮去雅安也是有用意的。所以分手的時候我有意當著彭大人的面吩咐金良上京事宜。彭大人當時就臉色微變,對我的態度親暱了幾分。後來他在米鋪選擇,夥計配備等事宜上對我幾乎是言聽計從。到了晚上,我們歇在雅安府的八方客棧,結果雅安府的刑名師爺突然來拜訪我!」
「雅安府的刑名師爺?」沈穆清奇道,「你可與他相熟?」
蕭颯搖頭:「我哪裡認識!是鄭家的二爺,用重金請他到我屋裡坐一會。待那師爺一走,彭大人看我的眼光就多了幾分狐惑。我也不瞞他,直說此人我不認識,是鄭家二爺的好友,受了鄭二爺所托來看望我,問我們在雅安府辦事可有什麼困難,如有難辦之事,直接找他就是。」
「你這樣,反而讓彭大人覺得你坦率誠實,」沈穆清笑道,「只怕看你又添了幾分好感。」
「是啊!」蕭颯呵呵笑,「所以在回來的路上,他把請我去縣學當先生的事明確地告訴了我。還說,會請縣丞孫大人親自來送文書。」說到最後,已有幾分唏噓。
沈穆清怕他太過傷感,掩嘴而笑,道:「我還一直擔心著這件事。沒想到,一趟雅安之行不僅讓你把彭大人交待的事辦妥了,還給彭大人留下了一個好印象——我覺得,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蕭颯也頗為贊同,道:「彭大人對我印象不錯,我瞧這彭大人也有些可取之處。」
沈穆清詫異地挑眉。
蕭颯道:「我向他提出可以做糧倉陳糧生意,他當時有些動心,但略一沉吟,卻直言拒絕了。」
沈穆清點頭。
蕭颯又道:「話已至此,我只好將錯就錯。勸他說,我們既不以好充次地收,也不打欠條……只是比普遍人多一個機會而已。」
「彭縣令怎麼說?」沈穆清有些擔心。
蕭颯淡淡一笑,道:「他有些意外,想了半天,沒有作聲,我看這樣子,有點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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