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樣,」顧夕顏還是有點懷疑,「葉夫人後來不還是生了齊紅鸞嗎?」
柳眉兒打量了一下四周,湊到顧夕顏耳朵邊低低地道:「你是不知道,葉夫人懷三姑娘的時候,整天都躺在床上保胎,連背上都生了瘡……」
顧夕顏倒吸了一口冷氣:「背上生了瘡?」
柳眉兒認真地點頭:「是真的,我沒有騙你。當初還是我母親偷偷從春裡請了高姑姑去給她瞧的病……就是到現在,我母親每年春節都還要親自去給高姑娘拜年。姨母也常常通常我母親給她很多賞賜。」
顧夕顏心五味俱全。
葉紫蘇,嬌花照水弱柳扶風般溫婉嬌柔的女子……十二、三歲的年紀,孤身一個從繁華的盛京嫁到冷天雪地的雍州,公卿富貴之家,繁花似錦,僕婦成群,卻讓一個懷了身孕的女子背上生了瘡……葉紫蘇,在燕國公府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齊懋生,那個時候,你又在哪裡,又幹了些什麼呢?
顧夕顏非常的疑惑。
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顧妹妹,顧妹妹!」柳眉兒喊著神色恍然的顧夕顏,「是不是被我嚇著了?」
聽到柳眉兒關切的話,顧夕顏很快收斂了收思,笑道:「有一點。」
柳眉兒笑著安慰她:「反正我們又不會嫁給那個人,有什麼事也不會落到你我的頭上。」
顧夕顏苦笑,轉移了話題:「德馨院,是葉夫人住的屋子嗎?」
「嗯。」柳眉兒道,「燕國公府的嫡夫人住德馨院,側夫人們住在恭順院裡。姨母就一直住在恭順院裡。」
「那三爺的生母呢?」
「哦,你是說周夫人啊!」柳眉兒道,「原來也住在恭順院裡。只是姨母住在恭順院東邊的槐園,而周夫人住在恭順院北邊的榕園。後來國公爺繼續爵位後,兩兄弟就分了家。齊三爺在離燕國公府不遠的蒜苗胡同裡開了府,周夫人自然是跟了兒子,徐夫人則搬進了賢集院,但國公爺一直沒有妾室,姨母就一直住在了恭順院的槐園沒有搬。」
「沒有妾嗎?」顧夕顏喃喃低語。
「是啊!」柳眉兒也很鬱悶,要不然,自己怎麼會像館子裡的小姐似的送到洪台來,「他是個怪人。」
顧夕顏低低的露出淺淺的笑來。
這才是自己瞭解的齊懋生會幹的事啊!
「燕國公府是很冷清的。」柳眉兒無精打采地道,「前院還好說,特別是後宅。其他幾個院子都關著,空得嚇人。一到了夜晚,就幾盞朦朦朧朧的燈,像鬼火似的……」
顧夕顏心情很好,笑道:「你見過?」
「當然。」柳眉兒道,「我每次去燕國公府都陪著姨母住在槐院,總是很不習慣。不僅人少,而且個個都板著臉,走路沒有聲音,問個什麼事誰也不敢跟你說些什麼……還好我馬上就回成州去了。」說到這裡,她想到了顧夕顏,她馬上就要去燕國公府了,不由擔心地望著顧夕顏:「要不,你去見了姨母后我再跟姨母說一聲,你跟著我回成州算了。反正我們家已經有了一個魏士英,也不在乎多你一個。」
顧夕顏對她的天真有點哭笑不得,好奇地問道:「魏士英?什麼人?」
柳眉兒撇了撇嘴:「也是東溪魏家的人,不過和我們是遠房的姑舅親。」
看樣子柳眉兒好像不是很喜歡這個表親。
顧夕顏笑:「那你們家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吃閒飯的。」
柳眉兒有點不好意思:「看顧妹妹說的。士英妹妹一向不大喜歡和我在一起玩,你去了,正好和我做個伴。」
顧夕顏笑道:「這事,我也不好說什麼!」
「也是。」柳眉兒滿臉的理解,「沒有姨母的同意,總是不好。」
如果魏夫人真的把自己送到成州的柳府去,齊懋生……會不會抓狂?
想到這裡,顧夕顏不由眉目濃情地笑了起來。
那邊秋桂磨好了墨,柳眉兒又把關於繡樹枝的技法說了一篇,顧夕顏細細的一一寫下,寫到一半的時候,柳眉兒實在忍不住了,接過了她手裡的筆:「還是我來寫吧,照你這樣,有多少紙也不夠用。」
也是,字體粗細不一,有大有小,實在是不成體。
柳眉兒寫著一手秀麗的簪花小楷,非常漂亮。
興許是能者多勞,最後的局面變成了柳眉兒自說自寫。
顧夕顏由心不在焉地坐在炕上研究那條真紅色牡丹花圖樣的手巾:「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學會繡一個荷包?」
「顧妹妹!」柳眉兒拔高了聲音,「你專心一點好不好。我在給你寫東西呢!」
可能是和顧夕顏熟了些的原因,她的聲音裡就帶了一點點的嬌縱,可並不讓人討厭,只感覺到可愛。
顧夕顏無所謂地笑了笑:「我記性很好的。你什麼時候寫好了,我什麼時候開始背,一會就記熟了。」
「你!」柳眉兒無奈地放下筆甩了甩手,語氣裡帶著無奈,嬌嗔道:「我的手都寫酸了。」
「怎麼會。」顧夕顏不為所動,「你的字寫得那麼好看,平日裡一定下苦功練過。這幾個字對你來說是小意識了。」
柳眉兒無語地瞪著顧夕顏。
可惜人太漂亮,眼神太柔,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秋桂在一旁掩嘴笑。
這樣也好,顧姑娘這一鬧,至少姑娘不再愁雲滿面了。
屋裡的氣氛變得歡快而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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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於顧夕顏那邊的歡快,齊懋生這裡的氣氛卻很凝重。
和他說話的是一個年約三旬的中年文士,白皙的面容,秀雅的五官,舉手投足間優雅而從容。
他叫定治漢,齊懋生最器重的謀士。也可以說,他才是齊懋生真正意義上的心腹。
齊懋生的臉色有點凝重:「查出毓之去盛京幹什麼了嗎?」
定治漢的臉色也不輕鬆:「他在查爺的行蹤。」
齊懋生的眼睛瞇了起來,射出如鷹一樣銳利的目光。
「熙照二百九十九年六月間爺的行蹤。」定治漢補充道,「那時候爺正在棲霞觀裡落腳。」
「不是現在的行蹤嗎?」
定治漢很肯定地回答:「不是」
熙照二百九十九年的六月。經過五年的準備後,那正是他定下出兵高昌的日子。同時他聽到葉紫蘇去逝的消息。那時候方少卿在燕地做客,也不見了……所以他親自追了過去,要去確定方少卿到底知道了多少。誰知卻看見了葉紫蘇。震怒之下他砸了那個叫香玉館的院子。為了保證出兵高昌的消息不走漏,他以不追究他們私奔為條件讓方少卿在自己指定的地方自願拘禁了四個月……
現在一切都已成了定局,齊毓之到底想追查些什麼?
齊懋生面色冷凜。
以前聽到的一些支言片語浮出在他的腦海裡。
他冷冷地看了定治漢一眼。
定治漢低著頭,正在摩挲著中指間的玉指環,好像沒有注意他的動靜一樣。
齊灝就像一個巨人,而自己卻是他身後的影子。燕地的諜報組織、近五年來征戰的計劃、對高昌國的打算……自己已經說的太多了,知道的太多了。聰明的話,就不應該再去插手他後院的事了。
定漢治打定了主意,低頭垂瞼。
齊懋生見定漢治良久都不出聲,自然也能隱隱知道他的顧忌。
他不由暗暗歎了一口氣。
家事國事天下事,他的家事卻是一直不順利的。現在又要娶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姑娘,以後只怕是事事都要他來操心了。
想到這裡,他不由問道:「顧寶璋這個人,你怎麼看?」
定漢治當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問起這個人,但不用讓他傷腦筋萬一齊灝問起內宅的事自己應該是怎樣的態度,他還是非常願意談話這個話題的。他斟酌著,想找一個比較妥貼的詞來形象這個人。
齊懋生那邊卻等不及了:「怎麼,很不好定論?」
「是。」定漢治苦笑,「你說他碌碌無為吧,他又是熙照唯一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你說他是學富五車吧,他在學術上又沒有任何建樹;你說他是狷介之士吧,他又在朝中汲汲營營,阿諛奉承;你說他志在廟堂吧,他又不知深淺誰都敢搭上……就拿這次朝庭準備在高昌設立高昌都督府來說,皇太后原屬崔慶出任高昌都督府的大都督,他明知崔慶是有名的『反顧黨』,竟然還不知死活地貼了上去。說實話,我真是為皇貴妃娘娘歎一口氣。」
「哦!」齊懋生很感興趣的樣子。
定漢治笑道:「我曾經仔細研究過近十五年來朝庭對五君城的用兵之道。剛開始的幾年,朝庭每次都損兵折將才略有所獲,自從熙照二百九十四年顧氏代表坤寧宮參與戶部軍糧馬草的調配後,梁地都督府對五君城的戰況就有了很大的改變,特別在左小羽任副帥的幾年裡,全戰全勝,而且是壓倒性的勝利,讓五君城的人『聞左喪魂』,就是熙照二百九十八年那場大雪,五君城的人都沒敢出兵馬蹄灣……我真是不明白,朝庭這次怎麼會把左小羽調回盛京去。而左小羽的舉動就更奇怪了,他竟然和顧家聯了姻。在梁地的這幾年,他用兵穩重謹慎,為人低調,可以看得出根本就不是急進之輩,如果卻走了這樣一步棋,的確讓人心生疑竇。我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我們不明白的地方。」
昨天因為漏發事件沒有了存稿,今天又一直在忙單位團拜會的事,所以更新晚了一點。明天的更新可能也有點晚,大家別等了,早上起來看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