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師!」那人流里流氣地叫她。
寫意抬頭一看,瘟神上門—是朱安槐。
「朱先生。」寫意一臉晦氣地朝他笑笑。
「又是緣分哪。」朱安槐說。旁邊還跟了兩個小弟,一看就是半夜無事出來瞎混。
上次才應付他一個人,寫意都是闖了男廁所才逃走的,而且他沒守著等她估計也是礙於厲擇良在裡面。如今她一個人單槍匹馬,朱安槐身邊還多了兩個幫手,恐怕更難了。
他們站在樓梯的暗處,雖然身邊有人出入但是礙於這種地方,又是三個男人站在一起,雖有路過的望過來,卻沒人駐足。
寫意權衡了一下形勢,幸好周平馨沒出來,不然她那個性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一般情況下就像遇見流氓,大不了劫財劫色。
劫財就不用了,他就是一小開。
劫色的話,摸幾下也死不了人。如今雖說沒個路過的男人見苗頭不對出來為她說句話,但是這朱安槐還不至於真要怎麼著。
想到這裡,她自己也定下心來,不住地給自己鼓勁兒。
若是她越慌,越讓他覺得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了。
「今天怕是身邊沒了護花使者了吧,其實沈律師啊,你不知道我平時最仰慕你這樣的知性女性。長得漂亮,身段好,還是律師。特別是你在法庭上義正詞嚴替那女人告我的時候,簡直就像我想強姦的那個人就是你一樣,你說我冤不冤哪?當時我要是把你給吃了去,判個十年八年的我還算值得,可惜……」朱安槐說話語氣變得極為輕佻,還伸手撩起寫意搭在肩上的髮絲拿起來在鼻子前嗅了嗅。
「朱少爺,你老毛病又犯了。」寫意說。
「別在我面前裝清高,姓厲的不就是比我懷裡多點銀子?你還以為他真有什麼好?那麼一個殘廢,做起正事來肯定比不上我讓你那麼享受。」說完朱安槐還朝旁邊兩人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況且,說不定他根本就不行。」
寫意皺了皺眉頭,原本就是想好了不和他計較,打打馬虎眼就過去了,可惜她高估了自己除了厲擇良以外對異性的承受力。她平時最討厭和人有肢體接觸,而且還是朱安槐這樣的人。
何況,說她也罷,若是連帶厲擇良也一併被他這樣侮辱,她是真正有些動怒了,她非常嫌惡地拍開他的手,嘴上卻忽然笑道:「可是啊,你要真有本事到厲擇良跟前說去,在背後嚼人家舌根,有什麼能耐?你這樣的人,也只能在女人面前逞逞能,最後還不是得讓朱家人出來給你擦屁股?現在這麼多人看見了,朱少爺,你要是再動我一根毫毛,我保證讓你上明天頭條。」
寫意連譏帶諷地說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揮了揮手,「勞煩你讓一下。」隨即彎腰去拾周平馨的手機,卻一下子被朱安槐拉一個反轉。
「放手!」寫意瞪住他。
「想這麼就唬住我?」朱安槐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我真拿你沒有辦法?要不要我們幾個帶你去別的地方樂一樂?」
話音一落,寫意再也忍不住,揚起巴掌朝朱安槐摑去,那一掌落在他臉上一聲脆響。他怒著雙手一拂,寫意下意識地退後半步,沒想到踩空了樓梯,跌了下去。
在醫院,周平馨忍住眼淚撥了個電話通知厲擇良。
厲擇良幾乎是顫抖著聲音才將醫院的地址問清楚,反覆叮囑叫她照顧好寫意。幾乎才過了十分鐘,那個英俊的男人就像疾風一般出現在醫院裡。
周平馨以前只在遠處見過他幾回,也知道平時他是出了名的整潔,可是他現在一件簡單的短袖襯衣連扣子也沒扣全。
他在護士站焦急地問過之後,直直地朝她這邊奔來。
「你是周平馨?」他一把拉過她問道。
周平馨咬住唇點頭,她明顯感覺到厲擇良的手抖得厲害,手心冰涼,神色不定,大概還從沒有人見過他如此失態。
「寫意在裡面?」
還沒等周平馨回答他就推門進去了,他一眼就看到寫意躺在病床上,眉毛擰在一起,額頭上纏著紗布,露在外面的胳膊也是因為擦傷上了藥。
他走去,撥開夾在她嘴角的髮絲。
「醫生說只要她沒吐,就沒跌出大問題。她剛才醒了一會兒,迷迷糊糊地要我給厲先生你打電話。」周平馨小聲地說。當然寫意沒說這麼清楚,只是喃喃地叫著阿衍。
幸虧,周平馨還曉得阿衍是誰,這才發覺自己最應該通知厲擇良。
可是也不知厲擇良聽沒聽她說,微微地蹙著眉,眸子裡透出來的那種眼神,旁人瞧著都揪心。他站在床前輕輕用手指摩挲她的臉,也不避諱她和旁邊給寫意扎針的護士,可見他平時就沒把什麼人放在眼裡。
哪知他就那麼失神數秒,轉身剎那已經斂盡方纔的神色,對著周平馨的時候,此人又恢復成厲氏那個俯瞰眾生的厲擇良。
他雙眸驟然沉下去,語氣卻很平淡地問道:「怎麼回事?」那種目光讓周平馨忍不住膽戰。
「寫意陪我去喝酒,中途她說給你打電話就一個人出來了,結果沒想到從樓梯上跌下來。」周平馨說。
「她自己跌的?」
「據說當時旁邊還有幾個人。」
「人呢?」
「見苗頭不對就跑了,我也沒見著。」
厲擇良眼睛微微一瞇,五指一張一合忍住了怒意,嘴裡仍然淡淡說:「很晚了,你回去吧。」
這聽起來就像客套話,而散發著的那種凜然的氣勢下卻是異常不容人抗拒的嚴肅命令。周平馨還真害怕他在心裡連她一起責怪,不敢多待,瞧了寫意一眼,立刻從命。
周平馨走了以後,他去值班室問了問醫生寫意的情況,確定除了皮外傷之外沒有特別嚴重的地方。
「只是……」值班醫生說,「怕撞到腦子,但是現在沒辦法確定,只能注意下她吐不吐,最好明天一早做個全面檢查以防萬一。」
厲擇良點點頭,回到病房前撥了個電話給季英松和薛其歸。
他推門進去,又盯住寫意看了很久。寫意的手上掛著點滴,睡得有些不安穩。其實,從小她就不怕打針吃藥,似乎比他還勇敢一些。
這時,季英松趕了過來。
厲擇良輕輕地退到走廊上,正好薛其歸回了個電話過來,兩人簡單地來回說了幾句就掛掉。
「是朱安槐?」季英松問。
「嗯。」厲擇良眼色一凜,「是我疏忽了。」他原本是留了一手的,這種小少爺打算教訓他一下就行,但是沒想到他居然真對寫意下手。
「你準備怎麼辦?」
「叫他把手剁了,滾到這裡來謝罪。」
「朱家怎麼會肯。」這朱安槐是沒什麼本事,可惜他就是輝滬三代的心頭肉,朱家怎麼能讓他受半點委屈。
「否則代價很慘。」
「你……」季英松知道厲擇良不是那種人,但是也真的很怕他為了寫意一時衝動,因為保不準裡面躺的那個人有什麼閃失,他做出些偏激的事情出來。
厲擇良冷笑,「英松,這世界上殺人的辦法多得是,拿錢請人去索命放血這類是最蠢的,我還不想做。」
季英松聽了不再多說,他知道厲擇良已經成竹在胸,是鐵定要拿朱安槐洩憤了。
那麼冷酷的一人,回到病房的時候剛才凌厲的氣魄全然不見。他將剛才季英松帶來的日用品放在床頭,又看著寫意。
她的唇抿得緊緊的,可見做著夢,睡得極不安生。
他替她掖了掖被子,卻不想她卻喃喃地冒出一句囈語:「阿衍……」
這兩個字像個烙印,漸漸沁透心肺,他胸口頓時覺得微微一暖,惹得嘴角泛起淡笑。
「寫意,疼不疼?」即使他知道她肯定聽不到,還是忍不住這樣問了一句。
輸液管裡的藥水似乎滴得有些快,他伸手一摸,她那永遠熱乎乎的手卻有些涼人。他拉了把凳子,坐下來將那隻手輕輕捂在掌中。
就這樣,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