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爸媽跟我的血緣關係無論是生、是死都斷不了,」關茜一邊說,一邊用披在身上的浴巾擤了擤鼻涕。「但我跟老爸、老媽之間,只有關茜這個名字是永遠的聯繫,因為這是他們親生女兒的名字,而我,就是他們的女兒。」
「關茜這個名字可以讓妳永遠都忘不了他們。」聿希人瞭解地道。
「就算不叫關茜,我還是永遠都不會忘了他們。」關茜慎重聲明。「只是從我叫關茜那一天起,我就是他們的女兒,就是關茜了!」
「我明白。」聿希人溫柔地撫掌著她柔嫩的背脊。「晚上要到村子裡去嗎?」
小村莊雖然已然建設成為一座小城鎖,不過大家還是習慣叫它「村子」,代表著它始終不變的濃郁人情味與親切感。
關茜眨了一下眼。「安德魯要來?」
安德魯是個孤兒,但勤勞誠懇、聰明幹練,大學時代在暑期打工時被聿姑姑發掘並特意提拔,如今是聿氏金控公司的執行副總經理,也是聿邦婷的未婚夫,每次他要找聿邦婷約會,聿邦婷就會硬拉上聿希人、關茜和聿邦彥湊成兩對半,目的是要暗示聿邦彥別光顧著工作,人生也要快快樂樂的過。
最好學學他們,趕快找個伴雙雙對對一下,別老是落單嘛!
「嗯。」「表哥慘了!」兩人相顧一眼,不約而同失聲大笑。聿邦婷的「暗示」通常是秒秒殺機、步步驚魂,最後叫人驚魂喪膽、魂飛魄散的!
聿邦彥要是夠聰明的話,最好立刻出差去,譬如,非洲?
復活節假期過後,學校又開始上課了,關茜依然是那副以前嫁不出去、現在嫁不出去,將來也嫁不出去的老處女打扮,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她也樂此不疲。
話說回來,不做老處女打扮,學生恐怕也很難服她。
不過這天,風和日麗好晴朗,偏偏就是有人閒閒沒事要揭穿她的真面目,存心要她未來的日子不好過。
下課鐘聲一響,依循往例,關茜正打算對班上大頭笨冬瓜們丟出今日最後一顆震撼彈,最好能震撼到下一堂課,誰知嘴巴都還沒張開,耳際便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害她咕噥一下自己吞下那顆震撼彈了。
「關小姐?」嗯?這聲音,她記得,纖細高雅得會讓牛皮起毛球,她絕不會認錯,只不過為什麼叫她「關小姐」?是無論如何,就是不打算承認她是聿希人的老婆嗎?
她緩緩回轉身子,朝教室門口看去,果然是……
「妮可拉小姐。」無論如何,先打個招呼再說,表示她是個有教養的淑女。
「妳為什麼打扮成這樣?」不理會人家的招呼,表示她是個欠缺教養的女人。
所以說,教養這種玩意兒並不是名門望族就一定會有,也不是擺出高雅端莊的模樣就算數的。
「我喜歡,不行嗎?」好吧,大家一起來沒教養,這樣比較「談」得來。
紅唇微啟,妮可拉綻開優雅的微笑,「如果我說……」話說一半,忽地兩步上前!再加一步就可以上籃了,非常沒有教養的一把打掉關茜的眼鏡,又粗魯的抽掉關茜的髮夾。「不行呢?」
瞬間,烏溜溜的長髮宛如瀑布般流洩下來,清純秀氣的臉容坦露在所有笨冬瓜們眼中,老處女變成小幼齒,教室內頓時鴉雀無聲,一片驚詫的靜默。
教授?
應該是高中小學妹吧!關茜聳聳肩,「為什麼不行?」隨手攏了攏長髮,表面上是天池風平浪靜,心裡卻是黃河波濤滾滾,黃色的三字經、黃色的四字成語一句接一句,中文、英文、希臘文都有,還有黃色的圈圈叉叉。
「身為教師,必須誠實面對學生,不是嗎?」妮可拉說得理直氣壯。
哪一個人類敢說自己從來沒有不誠實過?
「妳今天來找我,究竟有何貴事?」關茜有點不耐煩了。
妮可拉朝學生們瞥去一眼。「我們出去談。」
「一個鐘頭後我還有課,沒時間跟妳耗,要就現在談,不要跟我講長篇故事,簡單說吧!」說著,關茜向學生們擺擺手,意謂要他們快快滾蛋。
雖然很不甘願就這樣放過年度八卦大戲,不過她是教授——主演的大卡,手中掌握著他們的生殺大權;而他們只是學生!跑龍套的小卒仔,脖子就掐在人家手中,人家要殺要宰、要煎要炒,這邊都不敢有異議,只能摸摸鼻子,一個個依依不捨,頻頻回頭地拖著跛腳出去。
可是人一出去,門一關上,他們立刻把耳朵和眼睛拔下來貼在門板和玻璃上,就差沒掏出手機來錄音照相。
唸書實在太辛苦了,有機會就要輕鬆一下,不然腦筋會打死結的。
「在這裡?」妮可拉眉心間豎起兩條皺褶,不太滿意目前的狀況,她原該把關茜帶出去,以便和科拉老夫人連手夾殺眼前這個不識相的女人,豈料關茜根本不跟她走,靠她一個人,夠嗎?
「不然妳請便!」關茜滿不在乎的下逐客令,想「談」的人是妮可拉,又不是她。
「好吧!」妮可拉勉強同意了,「我要談的只有一件事,雅裡士的問題,我們必須盡快解決,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一副胸襟寬廣,極力容忍的模樣,彷彿一切都是關茜的錯,而她只是好心來糾正錯誤的。
解決什麼?
誰又在拖什麼了?
慢條斯理地,關茜雙臂環上胸前,似笑非笑地啾著妮可拉。「妳是說,雖然雅裡士是我的丈夫,但妳覺得搶人家的老公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說不定會造成流行,變成一種時尚遊戲,有什麼不可以?可偏偏雅裡士愛我,不想跟我離婚,害妳想了好久,等到不耐煩,只好來找我,希望能勸我主動跟雅裡士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