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但是他又不想讓我知道是他對我做那種事,因此他提議了那件綁架,一來可以讓他得償所願,二來可以替他那些因過度揮霍而欠債纍纍的親人們籌到錢還債,他的提議立刻得到所有人的贊同,不久,他們找到兩個適合動手的人,很快就下手了。當天晚上,小叔就對我……對我……」
他梗住了喉,再也說不下去了;抬眸見他一臉痛苦的羞慚,江淨珞心痛得淚盈滿眶。
「過去了,都過去了!」她反手將他的腦袋溫柔地抱在懷裡,柔聲安慰著。
埋在她懷裡好一會兒後,不用她催促,他就自己繼續說下去了。
「他們是用麻醉劑迷昏我的,可能是藥量不夠,我的身體雖然不能動,連睜開眼睛都沒辦法,腦子卻還有幾分清醒,但他們的對話我聽得很清楚,也認得出來是誰的聲音,所以我知道是小叔對我……」
他頓了頓。「就算那還不夠確定,事後,大姨、二姨和幾位伯伯也都出現了,從他們叫喚對方的名字和對話中,所有的不確定都被證實……」
上一代的恩怨為何要由下一代來承擔呢?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呢?江淨珞歎息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樣複雜的故事,糾結三代的恩怨,要如何理得開呢?
「兩天後,他們拿到了贖金,但我也在不經意間看見了本來都蒙面的綁架犯的臉,於是綁架犯說要殺我滅口,其它人也都同意了,只有小叔,他堅決反對,可是他只有一個人,如何對抗得了所有人?」
雖然早知道結果,江淨珞還是忍不住衝口問:「那他怎麼辦?」
「他假意同意大家的結論,並跟著大家一起離去,而事實上,他是去打電話報警,旋即又趕回藏匿我的地方,當他趕到的時候,由於我已經清醒了,自然會逃、會反抗,因此並沒有立即被殺死,但也被桶了好幾刀,小叔一見我全身都是血,當即紅了眼,卯起命來和那兩個綁架犯對打,結果……」
結果他小叔死了,他也住了一段時間的醫院,而傷痕,卻永遠都無法癒合;噩夢,也開始了。
江淨珞終於瞭解沐宸御的心傷有多深。
從小生長在那種一點也不和樂,欠缺溫暖的家庭,品嚐不到愛的滋味,體會不到幸福的感受,金錢再豐裕又如何補償得了?好不容易有個親人對他付出了深刻的愛,那種愛卻又是如此不堪。是他最信任、最親近的叔叔強暴了他,那是背叛,更是亂倫,他如何能忍受?
更教人絕望的是,悲劇依然在延續當中,只因為他奶奶的自尊太傲慢,她想補償自己受到的委屈,於是硬將一切牢牢地抓在手中,以為掌控住一切,就能避免再受委屈,結果造成所有人的痛苦。
偏偏沐宸御又不能對她如何,畢竟她是撫養他長大的親奶奶,又是真心疼愛他的。所以……
「你想逃避的是你奶奶?」
「我累了,」他的腦袋仍埋在她懷裡,聲音也因而悶悶的。「面對她,好累;應付她,好累;要受到她的擺佈,好累,我真的累了!」
突然間,江淨珞明白了。「擺佈?你是說我?」
沐宸御沒有吭聲,默認了。
於是江淨珞不得不慚愧地承認,不但他奶奶錯了,她也錯了,而且她錯得很徹底!
她以為他對她並不是真心的。但他是的。她以為總有一天,他會不再需要她。但他永遠不可能不需要她。
她以為他們不相配。
但這種問題並沒有一定的標準,她如何能認定?
她錯了,真的錯了!
幸好,還來得及修正。
「宸御。」
「嗯?」
「這些話,你有沒有跟你奶奶提過?」
「我剛起頭,她就搶著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好的,我怎麼提?」
「那麼,這回我們一起去跟她說,而且一定要讓你說完你想說的話!」
沐宸御又沉默了,過了好半晌後,他才緩緩抬起頭來,美眸中盈著幾分潤濕,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妳?和我一起?」
「是的,我和你一起。」
「妳不是要離開我?」
「不了,從今爾後,除非你不要我了,不然我絕不會再離開你了,我發誓!」
「妳不會後悔?」
「我發的誓言是不能違背的。」
「不會只是要哄我回去的謊言?」
「在這裡,我是不能說謊的。」
沐宸御定定地盯著她看,好似要在她臉上尋找說謊的痕跡;江淨珞則很坦然地任由他看,因為她真的沒有說謊。
「那麼告訴我,妳為什麼能夠自由來去這裡?」沐宸御突然問。
「這個嘛……」江淨珞想了想。「你知道我家是幹什麼的嗎?」
「知道啊,妳家開神壇,專門替人收驚、除魔、捉妖、收鬼。」
所以她家才會那麼「熱鬧」,因為幾乎天天都在做法事,要不是住在遠離人群的郊區,早就被警察取締,勒令搬家了!
「我家會開神壇是祖傳的,大約是從明朝開始,江家的祖先就是天師,那時候的能力才真的很驚人,幾乎就跟電影上演的一樣,可惜代代傳下來,能力愈來愈薄弱,最後能力不但減弱了,也分散了,甚至有的人遺傳不到半點能力,而我是有幸遺傳到其中一種能力的子孫……」
「真的?」沐宸御的眼睛開始閃閃發亮,一臉的興致勃勃,好像愛聽故事的小孩。「妳的能力是……」
「離魂。」江淨珞坦承道,「我的靈魂可以自由離體到任何地方去,完全不受時間與空間的拘束,而且啊……」她的腦袋俏皮的一歪。「我也可以將別人的靈魂捉出來喔!」
「什麼?」沐宸御驚叫。「那人不就死了?」
「不會,他只是睡著了而已,除非他被我除靈。」
幸好,不然她就算是殺人了!
「那妳離魂,又把人家的靈魂捉出來幹什麼?」
江淨珞滑稽的咧咧嘴兒。「收驚。」
沐宸御呆了一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