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一個希望,好讓她有個目標逼自己不得不繼續走下去,因為她不甘心就這樣認輸,不甘心就這樣倒下去。

  她是柔弱的,但女性特有的韌性支撐著她不願輕易認輸的心。

  這種在脆弱中展現韌性的特質,使他格外激賞、萬分讚佩,進而牽引出一種陌生的、特別的柔情,想呵護她、想憐惜她,卻也想磨練她、想塑造她。

  不關她的外表,也不關她的年齡,純粹是因為她那種既柔弱又堅韌的特質。

  所以,當他聽到她問說願不願意和她結婚的那一剎那,他的確是被嚇到了,但下一刻,他的腦子立刻飛快地轉動起來。

  要他和外公或老爸選擇的對象結婚,倒不如和這個女人結婚!

  以她的個性特質,必然能夠克服他的身份所帶來的困擾,也會是個很適合他的老婆,因為他喜歡溫柔馴從的女人,也喜歡堅強獨立的女人,但又不喜歡太柔弱或太強悍的女人,而她,恰恰好符合所有的條件。既柔弱又堅韌的女人。他有預感,她會是那種當他希望她柔弱時,她就會很柔弱;當他需要她堅強起來時,她就會很堅強的妻子。

  想到最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她的求婚,甚至唯恐她會後悔而以強硬的態度,單方面決定了他們登記結婚的時間,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便掛斷了電話,然後開始祈禱她不會後悔。

  明明身子已經很疲倦了,他卻再也睡不著,好不容易捱到台北地院上班時間,他馬上就飛車趕來,急著想看看她的人,是不是如同他想像中一樣。

  焦急的等待著、盼望著,然後他看到了她,幾乎是第一眼,他就能確定了。

  柔順的披肩長髮,精緻秀氣的瓜子臉,中等個子,但十分纖細……不,要說她是纖細,不如說她是瘦,她真的很瘦,像是剛從大饑荒地區逃出來的難民似的瘦,再加上那一身陳舊的連身裙和平底鞋,她真的有點像是乞丐。

  可是,疲憊黯淡的眼底隱伏著不甘心的火花,纖瘦的身子很明顯的瑟縮著,那背卻挺得筆直,就像她那不願輕易屈服的心。

  是的,她就應該是那樣的!

  他滿意的笑開了,然後他起身,徐步走向她,在她狐疑的目光下站到她的面前,他低頭看她,她仰眸啾他。

  「小安安?」

  鄺求安狠狠地抽了口氣,難以置信地瞪大烏溜溜的眸子。「你你你……就是康橋?」

  「如假包換!」康橋得意地道。

  「但但但……你幾歲了?」鄺求安結結巴巴地咬舌頭,就是沒辦法正常說話。

  「這個待會兒再說,現在……」康橋用下巴指指她的背包。「你的證件帶齊全了嗎?」

  「全了,可是……」鄺求安下意識抱緊背包,那是她唯一僅剩的財產了。

  「好,那我們走吧!」康橋眉開眼笑的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先把正事辦完再說!」

  正事?

  什麼正事?

  那個正事?

  「耶?等等等……等一下,你……」

  「啊,對了,忘了跟你介紹,那個大塊頭是我表哥康健,那個騷包是我表姊康艷,另外兩個傢伙是路人甲跟乙,他們全都是無聊來湊熱鬧的,不必管他們。」

  「你們好……咦?不對,我是說你……你……」鄺求安吶吶地一直想先把事情問明白,起碼也要先問清楚他幾歲,還有,雖然他看上去不像,但他表哥、表姊,只要有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們的出身背景肯定不是白色的,難道他也是嗎?

  可是直到他們登記完畢走出法院,她依然什麼也沒問到,甚至連問題都沒機會講完。

  「怎……怎會這樣?」她困惑地喃喃自問。

  「現在你算是我的未婚妻囉!」康橋喜滋滋地傾身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他竟敢當眾做這種親密的動作,鄺求安瞬間凍結成一支北極人柱。

  見狀,康橋不禁樂得哈哈大笑,探臂一把環住她瘦弱的肩。

  「好了,小安安,你的行李呢?還是要我去幫你搬家?」

  行李?

  她苦笑,垂下臉兒。「沒有。」

  「沒時間整理嗎?」他會錯意了。「不要緊,我現在和你回去整……」

  「不,我是說我……」她低低道。「什麼都沒有了。」

  他怔了一下,深深注視她一眼,然後輕快地說:「那更好,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嗯?」

  「從頭來過?」她喃喃複述。「我真的可以……從頭來過嗎?」

  「為什麼不可以?」摟著她走向停車場,康橋反問。「你沒聽說過嗎?不結婚的女人不提,會結婚的女人一生之中必定會有兩段生命……」

  「兩段……生命?」

  「沒錯,婚前跟婚後,這是兩段截然不同的人生,三天後,你就要結婚了,會有新的家人和家庭,婚前種種淨可以付諸水流,不用再去回顧。往後,你只要看著前方踏上新的人生,有前一段人生的挫折、失敗等種種經驗為鑒,相信你這次人生一定會走得更好,對吧?」

  婚後的新人生嗎?

  鄺求安默然深思片刻。「嗯,我想你說得很對,婚前、婚後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人生的。」

  「我說的當然對,信我得永生!」康橋傲慢地道。

  「永遠淒慘的人生!」後面一男一女高聲贊唱。

《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