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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醫院出來的那天晚上,跟家看電視,我居然在電視裡看見了張小北和李穹兩口子。是北京台的一個欄目,在年底為張小北做了一個專訪,主題居然是關於企業家幸福的家庭生活,張小北與李穹在鏡頭前表現的恩愛有加,互相吹捧,張小北說感謝李穹在背後默默支持他的工作,感謝李穹對他早出晚歸表現出的大度和理解,李穹則感謝張小北自始至終給她那麼多的愛,在家庭裡盡職盡責地扮演著一個丈夫的角色,倆人在鏡頭前盡情地表演,簡直像真的一樣,我看得直流口水。節目中間的一段公益廣告裡我還看見了那天跟高原他們一起玩牌的一個女孩兒,我與她見過幾次,這個被人包養起來三天兩頭抽一次大麻的女演員居然擔當起了什麼兒童樂園的形象大使,在鏡頭前呼籲人們追求健康的生活,放棄吸煙,走向自然……我很久不看電視了,從醫院出來沒事打開電視吃驚不小,鏡頭前的這些演員真的是我所熟知的人嗎?我感到很疑惑。世界怎麼了?
後來想想也沒什麼,我不也是嗎,在人前扮演一個好的自己,背地裡做真實的我。
我問高原,為什麼那麼多人到了電視上就變的那麼完美了,私底下那麼齷齪又是為什麼,其實我自己知道怎麼回事,什麼叫做戲呀?我是編劇我怎麼能不明白呢,只是我想聽聽別人的看法,比如高原,他是我的生活戰友,也是我的搭檔,高原特坦率地跟我說「有一天我要是大紅大紫地成了名導,就算賈六都能發筆小財,把我現在的生活往外一抖落,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換回銀子,你也是。」他這麼一說我忽然想明白了,那天為什麼我以前一個很要好的朋友,以前跟我一起跑娛樂新聞的,混得特別不如意,結婚又離了,自己帶著一6歲的女兒過生活,消失了幾年之後殺回了祖國的演藝圈,居然打著台灣著名演員的旗號,還是走的青春路線,各大娛樂報紙介紹她一律說她20剛出頭,其實她身份證上的年齡早過了三張了,剛回北京立馬托人四處找我,請我吃飯,特委婉地請我為她保守秘密,說實話我覺得挺沒勁的。
我跟高原開玩笑說,有一天我要寫一本書,把周圍這些大明星小明星的故事寫一寫,好歹也能發筆小財了,高原特嚴肅地警告我,說我要想多活兩年就趁早把著念頭打消了。其實我也就是那麼一說,這些圈裡圈外的勾當我看得明白也就算了,在叫全國人民都跟著添堵,我還真是不落忍。
眼看就要過年了,我跟高原著實忙了兩天,看望親戚朋友,這一年的人情帳都還了還,最後算了算,還的帳和收的帳基本持平,沒賠沒賺。
臘月二十六了,我跟高原商量過年的事。我爸他老人家最近鴻運當頭,剛結束了他腐朽的官僚生涯領了單位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徹底退居到了權力第二線上,年底在雙安商場一個什麼櫃檯購物又中了大獎,香港七日游,特抱歉的給我打一電話,說對不起,香港旅行只能帶一個家屬,想來想去,以我跟你媽三十多年親兩口子的生活感情比跟你瓷實,這趟旅遊我們就不準備帶你玩了,自己找地方過年去吧。
他這麼一說我想起件事來,有回我跟我爸一起去百盛給我媽買生日禮物,先是打算買衣服,選了幾個合適中老年的款式,我幫著試了試,我摟著我們家老爺子的肩膀說「我看這個不合適,顯老。」他點頭表示同意,導購小姐一聽,馬上竄兌我們買更貴的,說「是啊,先生您看您太太還這麼年輕,不如到那邊時裝區去看看吧。」人家好心說了錯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側面也反映出我爹長得比較年輕我長得比實際年齡偏老這個既成事實,可我爸當時臉就綠了,黑著臉問導購:「你就沒發現我跟我『太太』長得有點像近親?」你說你那麼大年紀跟人一個二十剛出頭小姑娘貧什麼勁呀,他心裡生氣,還跟人家貧,小姑娘也是個弱者(弱智的弱),愣沒聽出來,還一個勁兒叨叨「要不怎麼說夫妻像呢,感情好的都長得像」我一聽該我說兩句了,我輕了輕嗓子招呼我爸,「爸,爸,爸,要不咱給我媽買一皮包得了,你就豁出點銀子,也弄一『瓦薩奇』!」我故意的,一連喊了好幾聲爸,一聲比一聲動靜大,這比直接告訴她這是我爸還有力度,連個道歉的機會也不給她,我估計這導購這輩子是不敢再跟顧客瞎套瓷了,再跟我們說話的時候她臉紅得跟烤白薯似的,那叫可愛。自從那回以後,我爸就不樂意跟我一塊出門了,他膽子小。在如今這個「打破老婆終身制,推廣情人合同制」的法制年代裡,我爸他顯然還是個法盲。
言歸正傳,我一聽我爸說不帶我玩,心裡正樂意呢,但還是假裝很失望的跟他虛乎了兩句,我說你們不帶我去香港玩,我半點意見也沒有,只要你們玩得高興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訂好的機票和酒店也甭操心,退了就是,充其量也就損失一千來塊錢……要說還是我爸瞭解我,我一說到這,老爺子立刻把話接過來,問我「你說吧,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話到這了,雖然他是我親爸,我也不能客氣了,我說「爸,您原來單位給您配那輛車不是說好了您退下來之後掏點錢就能買下來嗎?」老爺子立刻反應過來,拒絕到:「那可不行,話是那麼說,那不等於占國家便宜嗎,再說我也不會開車。」「我會開呀,您就幫我這個忙,想想啊,我可沒求過您什麼事,再說我給錢呀!」
占國家便宜是我爸他們單位的老傳統,他的前任領導們退休之後都是象徵性的花那麼三四萬塊錢從單位弄輛半新的轎車,我早把這事琢磨好了,這車我們家老爺子要不弄出來,也得給別人弄走,再說他勤勤懇懇了大半輩子為黨為人民,臨了為自己這麼一回也不過分,確切地說是為他女兒,也就是我本人。
我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我爸總算同意幫這個忙,我放下電話洋洋得意地看著高原,我說咱這就算有車了。高原直勾勾盯著我看了好一會,最後終於由衷地感歎到:「你個禽獸,連你親爸你都不放過。」沉浸在即將跨入有車一族的喜悅當中,我沒搭理高原,自己偷著樂了好一會。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向來是宰我爸沒商量,誰讓他是我爸呢,再說了,這也是我們家一傳統。我記得我上大學那時候同宿舍有個女孩家境相當優越,有一回我們倆一起回家過禮拜天,路過燕莎她充滿希望地說一句「明天我要來燕莎購物,血洗燕莎!」意思是說狂買東西,問我「你呢?」我想了想,「我,我回家……血洗我爸。」人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因為割捨不斷想念才追到了今生,我想我上輩子肯定對我爸特癡迷,即便是到了今生,我爹他老人家還是那麼優雅,迷人,幽默,智慧,善良……還是那麼好蒙,我的良心告訴我,也就血洗他最後這一次了。
「老頭老太太下午的飛機去香港,送不送?」我問高原。
「呃,」他正坐地上看一本海明威全集,聽我問他,抬起頭想了想,「送!」
聽他這麼說,我感到很高興,高原這小子一向是有點犯怵面對我父母的,我勸過他多少回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傻女婿也遲早要暴光的,我都不怕把你帶回去丟人,你怕什麼呀?」他除了用同情的目光表示我在他眼中是個病人之外,基本不做什麼特別的回應,反正我也習慣了。
我跟高原商量著明天中午一起請我爸媽吃飯,他倒頭睡了,特塌實,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卻怎麼也睡不著,最近我一直這樣。爬起來,把個CD機摸出來,帶上耳機聽音樂。
那歌很有意思,我聽著裡面唱到:我覺得有點累,我想我缺少安慰,我的生活如此乏味,生命像花一樣枯萎,我整夜不能睡,可能是因為煙和咖啡,如果是因為沒有人陪,我願意敞開心扉……我想你說得對,寂寞使人憔悴,是寂寞使人心碎,戀愛中的女人才美,我想我做的對,我想我不會後悔,不管春風怎樣吹,讓我先好好愛一回…………
我是聽著歌睡著的,我在歌的內容裡莫名其妙地找到許多共鳴,熟睡之前我想了很多東西,已經忘了,大概就是關於我跟高原之間的吧。
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先給我們家打一電話,訂好了中午跟高原回家去吃飯,我知道我媽又得弄一大桌子菜,都是高原愛吃的,他們打心裡特重視高原,說到底還不是看我的面子。
高原也挺正式,差點就要把去年年初參加一個新電影開機發佈會的西裝穿出來,把我氣壞了,懷疑他腦子有問題,一共就那一套一萬多塊錢的好衣服還老想穿出來顯擺,有本事你吃飯別往褲子上掉啊,高原一吃飯前胸和褲子上肯定掉不少菜湯,你洗都洗不掉,要不是他閃得快,我這一掌又打在他後心的位置,疼得他半天起不來了。
「初曉同志,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對革命同志動手動腳,我決定起義了。」高原閃過我的一巴掌,把那套西裝放回去,接過我扔給他的牛仔褲和套頭衫。
我乜斜他一眼,「小樣兒吧你,就你還起義?我告兒你說吧,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要想從我這分裂出去,反正……反正這輩子是沒戲了。」
「切,你個小樣兒吧!」他還不服我,「我要不看著你都成老幫菜,再也撈不著我這樣的優秀青年了,我早走了我!」他換褲子,兩條腿特細,高原看著比我還苗條,身材好,他老損我,說我的身材是「空前絕後」。
「你別跟我叫板,我揮揮手兄弟們就站咱家門口等著滅你。」
「得了吧你,你什麼兄弟們呀?你也就一個賈六兄弟。」他對著鏡子照來照去的,特臭美,「誒,初曉說實話,賈六是不是喜歡你呀!」
「別逗了你,」我也套上一個紅色的套頭衫,我媽老教導說過年要穿紅衣服,喜慶。「人家賈六兄糟蹋過的女孩可比你見過的都多,能看上我?」
高原匝了匝嘴,「難說。那天樓上劉大姐跟我說了你在他們那住院呢,我心急火燎趕到那一看,你那賈六兄弟愁眉苦臉地守著你,正拿毛巾給你擦腳呢。」說到這搖搖頭,又匝了匝嘴,「我估計他不知道你患有嚴重的腳氣。」
「真的啊?」我聽了倒挺驚訝,我原以為賈六也就是為了我能常常坐他的黑車才對我表示那麼熱情來著,「說實話,賈六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就是沒撈著多念幾年書,混出來的,好像還坐過牢。」我心裡盤算著,我櫃子裡那兩條小熊貓香煙又有著落了。
「喲,喲,喲,來勁了你還?你現在可真是飢不擇食了啊,把我糟蹋成這模樣了到罷了,你連胡同青年你都不放過。」
我一拳頭打過去,到底他這回沒躲過,齜牙咧嘴半天,「走,回家!」我們倆扛著帶給我父母的禮物出門了,「別告兒我媽我住院的事啊。」我想起來趕緊又囑咐了一回,不由得想起我許多年以前曾經說過的那句「回家血洗我爸」的話竟禁不住笑了出來,高原又拿同情病人的眼光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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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高原回到北京我就沒怎麼回過家,連電話打得都少,一晃好幾個月沒看見我們家老頭老太太了,我媽一看見我就特激動的在我後背拍了一巴掌,我估計我愛打人的毛病是遺傳了她的基因。
放下手裡的東西,我直奔廚房好好表現去了,高原被我家老頭拉著在客廳坦率人生,老頭特喜歡高原。
「東西都收拾好了?」我一邊擇菜一邊問我媽,「別忘了多給我爸帶點藥。」我爸血壓有點偏高。
「都帶了。你鄧阿姨前天去世了。」我說我媽有點憂愁掛在臉上呢,鄧阿姨是我媽她們單位托兒所的所長,小時候看過我,人特別好,主要跟我媽關係好,五十多歲了,前幾年她老公攜帶小密和巨款外逃,鄧阿姨一下就病了,腦血管破裂,整個人變的又呆又傻,夏天的時候我還跟我媽還去過北醫三院看她,居然還能認得我,當時我媽還掉了幾滴眼淚。
「現在怎麼這麼脆弱呀,鄧阿姨都那樣了,真是活受罪,興許死了還解脫了。」
「我就是說啊,要不是那姓宋沒了良心你鄧阿姨怎麼會這個下場,要說呢,這找對象是一輩子的事……」
「誒,媽咱家醬油放哪兒了?」我得趕緊把話給岔開,聽我媽談起婚姻生活比看新聞聯播還難受。
「你甭不愛聽,現在稀里糊塗的,將來有罪自己受。」知子莫若母啊,我這點花花腸子怎麼都繞不住我媽。
「我爸不挺喜歡高原的嘛!」
「高原跟你爸過一輩子啊?」
「他要願意我也不攔著。」
「你說的都是廢話,他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哈哈哈,老太太你也忒幽默了。」我大笑著,她年輕的時候動不動就會打我的,有時候嫌打我手疼,她乾脆掐我,胳膊,大腿都曾經留下過她罪惡的痕跡,直到我考上大學那天,她摸著我的頭笑瞇瞇地跟我說「徹底長大了,媽以後也捨不得再打你了。」別說,那天我的心情特複雜,也是在那天開始我決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別看我一女孩,打從進幼兒園開始就沒讓我媽省過心,第一天上幼兒園我上小班,搶了大班一個小胖子的蘋果被阿姨關小黑屋,一幫小朋友站小黑屋門口等著聽我哭呢,我愣是自己在裡頭睡著了,捎帶腳大小便也在裡頭解決了,等把我放出來,我倒沒什麼怨言,阿姨差點沒哭出來,一見了我媽就告狀「這是什麼孩子呀?這是什麼孩子呀?」說起來我那時候也就四五歲吧,你說你一大人跟我一孩子叫什麼勁呀,臨了也沒逃脫我媽一頓打,她還把人家幼兒園阿姨對我的評價當成一口頭語,我一惹她生氣,她一邊打我還一邊問「這是一什麼孩子呀?」那時候我就老想,問得多新鮮呀,你自己生的孩子你問我?這樣的情景也持續到我上大學那天,我變得懂事而且乖巧。
「初曉,你看著你那些發小一個一個結婚生子,都什麼感覺呀?」
「沒什麼感覺,我覺得他們都老了。」我媽正切黃瓜呢,我捏了兩塊放嘴裡,覺得好吃,伸手想去掰半跟,老太太照我的手就是一下,「別的不說,你看張小北,老成什麼樣了?」
「我前天還在電視裡看見他們兩口子了,他愛人長得挺好。」
「人好,命不好,跟了張小北算她倒霉,鬧離婚呢。」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我就前兩天看得電視裡演的。」我媽強調著,「看著小北可是比那時候胖多了,那孩子翟心仁厚的,我早就說有出息。」
「喲,喲,庸俗了啊,你也就看著他現在有倆糟錢兒唄,幸虧我沒跟他過一塊兒去,兩口子現在鬧離婚呢,滿城風雨的。」
「為什麼呀?」
「張小北那孫子玩婚外情,找一小姘,前些天還找高原要讓他小姘進高原下部戲呢,孫子忒不是東西。」
「哎,挺好一孩子……」我媽感慨著,「他父母現在身體怎麼樣?」
「老關心人家幹嘛呀,老頭身體還行,老太太前年去世了。」
剛說到這裡,我爸在客廳喊我,我跑過去一看,張小北也跟那坐著呢,愣了,這傢伙大過年怎麼跑我們家來了。
「你怎麼流竄到這了?」我問他。
「我路過,去個朋友家,忽然想起來,也好幾年沒見叔叔阿姨了,上來看一眼,沒想到你們倆今天回家。」他看見我跟高原有點不太好意思。
我媽也從廚房跑出來,看見張小北特高興,非留他吃飯,高原也跟著起哄,盛情難卻,張小北來我們家蹭飯的陰謀又得逞了。
說起來,他有好幾年沒吃過我媽做的飯了,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隔三差五就來掃蕩一回,剩菜剩飯他尤其愛吃,此為這,我還曾經從他一外號,叫「聖(剩)人」顧名思義,就是喜歡吃剩飯的人。
說起來,我看到這種場面心裡著實有點不是滋味,說不出來為什麼,但好像除了我本人,高原和我爸媽看見張小北都特高興,仨人聊得熱火朝天的,我也插不上嘴,乾脆我自己躲進房間裡翻了翻以前的舊東西。
我打從什麼時候開始來著就有寫日記的習慣,慢慢一箱子日記本,我知道,自從我把這些東西扔在家裡,我們家老頭老太太多少遍當成毛選似的那麼研讀來著,還好沒什麼有價值的犯罪記錄,我翻開其中的一本,裡面除了夾著幾張沒用的紙條還有我跟張小北的一張合影,在北海照的,冬天,身後是白塔,我們倆穿著當時很流行的三緊式的棉夾克,我還圍一條五顏六色的圍巾,張小北真瘦,頭髮亂蓬蓬的,摟著我肩膀,足足高出我一頭,鼻子尖凍得通紅。我看著照片,怎麼也想不出來是怎麼來的,我們那時候到老是去後海,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了這張照片,算起來,七年前了吧。
「看什麼呢你?」高原從身後推了我一把,照片掉到了地上,正面朝上,對著我跟高原笑。
「什麼時候我跟張小北拍的這照片啊?」我揀起來,看了高原一眼,「那時候張小北巨瘦,你瞧,讓他演猴子都不用化妝。」我把照片遞給高原。
張小北也進來了,看見高原手裡的照片,大叫起來:「這照片你還有呢,我那早不知道扔哪了。」
「我不正琢磨這是什麼時候照的嘛。」
「別說,初曉,擱那時候你看著還像個女的。」高原趁機擠兌我。
「你什麼眼神兒啊,我分明就是一女的!」我又問張小北:「為什麼照得這相片兒啊?」
張小北仔細想了想,:「忘了,都多少年了!」
真奇怪,我跟張小北一塊照相的時候並不多呀,我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我媽張羅著吃飯呢,我們仨出去在桌子前坐下來,有點過年的意思了,挺喜慶,老太太一高興,破天荒地張羅著喝兩杯,我們仨一一像他們敬酒,他們也對我們都表示了良好的祝願。席間,張小北還問起了我跟高原結婚的問題,我沒出聲,想聽聽高原怎麼說,高原乜了我一眼,說「過了年吧,我們明年差不多了。」我爸媽聽了這話感到很高興,他們終於要把女兒嫁出去了,多年的夙願即將實現,連我本人也替他們感到高興。
張小北那天還說,到我結婚的時候他要像嫁妹妹似的在北京飯店擺幾桌,也不枉吃了我們家那麼多的剩飯,在場的人全笑了,我笑得最大聲。
吃過了中午飯,張小北我們三個把老頭老太太送到了機場,和等在那裡的一小隊和他們一樣幸運的人們匯合之後登上了飛香港的航班,他們一走,我就開始琢磨著到高原他們家怎麼好好表現。
張小北在機場高速上把車開到了一百三,他今天又喝高了。
「準備哪兒過年呀?」我問他。
「沒概念。」他拿出煙來點上,又遞給高原,「我自己根本就沒有過年的概念,忙。」
「忙離婚呀!」我漫不經心地一問,高原猛得回頭瞪了我一眼,我知道,高原是覺得我老拿離婚這事刺張小北有點不合適,高原還是比較善良的。
「怎麼著哇,你還認準了你那張萌萌了?」我從倒車鏡裡瞟了高原一眼,他也正瞟我呢,我心想,孫子有本事別心虛呀。「你玩不轉她,她面像可沒李穹那麼旺夫啊,不是我嚇唬你,人常說外面有個耬錢的耙子,家裡有個裝錢的匣子,這樣生活才能蒸蒸日上,你那萌萌可是一花錢的機器。」
張小北又把車提高了一點速度,快到一百四了,他問高原:「你下部戲投資預算有多少?」
「三百多萬吧。」高原吸了口煙,「投資不大。」
「萌萌能行嗎?」
「什麼行不行的,都差不多。」高原這句其實是實話,現如今除了那些正兒八經吃過苦的老藝術家們,演藝圈裡這幫人沒什麼大分別。
「我給你投資。」張小北後面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高原恩了一聲,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要不這麼著得了張小北,我專門給張萌萌寫一本子,就寫你們的故事,她就演她自己得了,連感覺都不用找。」我覺得刺一下刺一下讓張小北有點尷尬的感覺特好玩。
「扯淡!」張小北黑著臉吐出兩個字。
「我說小北兄,還你有高原,我告訴你們一個原則,男人啊可以玩女人,但別對女人動真情,除非你想娶老婆,這是遊戲規則。」這半天了,我總算說了句正經話,說完了,他們倆人都不說話了,我知道他們那是在思考呢。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