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知夏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美滋滋地吃著烤雞翅。她略微抬起頭,對上了季伯涵的審視目光。她眨了一下眼睛,表現得懵懂無知、人畜無害。
按照號碼牌的順序,季伯涵是第一位發言人。
季伯涵眉頭一皺,嚴肅地說:「我是預言家。昨晚上,我查了林知夏,她就是一頭狼。今晚我查七號和八號玩家,七號要是個好人,警長的位置給他。」
七號玩家,正是楊術文學長。
林知夏被季伯涵一口咬死了狼人身份,而楊術文也被列入了懷疑名單。
林知夏心中警鈴大作,不由得暗想:季伯涵果然是個資深玩家。他為什麼能看穿我的掩飾?面部表情出賣了我嗎?
林知夏有了諸多盤算,仍然沒停止吃雞腿。烤雞腿實在太好吃了,讓她想起了媽媽做的紅燒雞腿。她咬下一小塊雞肉,似乎並沒有被季伯涵影響。
接下來,輪到譚千澈開口。
譚千澈略作思索,說道:「我是新手啊,第一次玩這個遊戲,從納什均衡的角度想,一頭狼競選警長的收益更大。狼群肯定要把他們的同夥選成警長。如果林知夏是一頭狼,林知夏為什麼沒來參加競選?林知夏的數學和口才都不錯吧,她來參加競選,贏面更大。」
譚千澈越分析,越覺得自己的話有道理。
為了掩護真正的預言家,譚千澈順便撒了個謊:「各位,我才是預言家,昨晚我查了十號,十號是一個好人身份,很可能是女巫……對了,昨晚還死了一個人,死掉的那個大概率是一個狼人。狼人開局自殺,讓女巫不能再救人。狼人啊,你們這一招,太陰毒了。」
他說到此處,馮緣嘴角一抽。
譚千澈的感官十分敏銳。他捕捉到了馮緣的面部表情變化。他馬上說:「馮緣,你的臉動了,你緊張嗎?我懷疑你是一匹狼。你是數學系的學生,學過博弈論,肯定知道狼群裡出一個警長,能讓你們獲勝的概率增大。你來競選警長了,嫌疑太大了,我建議大家第一局就把你投出去,讓你退賽。」
馮緣的呼吸快要停滯。
她沒料到譚千澈的眼光如此毒辣。
她這匹狼,很可能活不過第一局。
譚千澈的發言結束。他勾唇一笑,信心滿滿。
這時候,江逾白裝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樣子,聲調平穩地推測道:「一號玩家季伯涵不是預言家。季伯涵說過,他玩了許多次狼人殺。他還說,預言家查驗一個人,應該給出理由。剛才你們聽見了,季伯涵只講了兩句話,他的懷疑對象都沒有參加警長競選……」
江逾白的矛頭直指季伯涵。
季伯涵臨危不變,安靜地靠在椅背上。
江逾白看著季伯涵,分外從容道:「你不講理由,認定七號能接你的班,四號是狼人,你被狼群選中來做警長嗎?狼群能看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我建議真正的預言家今晚檢驗你的身份。」
隨後,江逾白又分析了譚千澈的言論。他表示,譚千澈和馮緣的立場都值得懷疑。最後,他自稱是一名獵人。如果預言家不查季伯涵,江逾白就會在死後帶走季伯涵。
江逾白邏輯清晰,有條有理。
他還和馮緣劃清了界限。
季伯涵的女朋友卻認為,江逾白和譚千澈都不是好人。
季伯涵的女朋友開口第一句就是:「江逾白的邏輯盤得太順了,譚千澈和江逾白為什麼都要針對季伯涵?」她話中一頓,才說:「我是預言家。昨晚有人死了……」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譚千澈。
林知夏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林知夏吃完雞翅,抽了一張餐巾紙擦手。在她擦手的時候,馮緣也發表了一番宣言。馮緣的表現中規中矩,既不像好人,也不像狼人。
在馮緣之後,袁薇作為最後一名競選警長的玩家,慷慨陳詞道:「季伯涵是好人,他的女朋友也是好人。不騙你們,我真是預言家,我昨晚查了季伯涵……」
袁薇講了許多話。她認為,譚千澈和馮緣二人串通的嫌疑最大。她還懷疑,昨晚死而復生的人,正是譚千澈。譚千澈和馮緣很可能是普通狼,譚千澈自稱是預言家,獻祭一名狼隊友,坐實自己的假身份。
袁薇再三強調,今天晚上,守衛一定要保護她,她會驗一下譚千澈。
這一輪競選結束之後,眾人投票。
出乎袁薇的意料之外,譚千澈竟然高票當選,成為警長。
袁薇徹底懵了。
馮緣卻露出喜悅的笑容。
然後,馮緣毫無遲疑,當場自爆:「我是狼王!我要自殺,我要帶走她!」
馮緣伸出食指,指向了季伯涵的女友。
狼王自爆,等於自動退賽。
狼王退賽之前,可以咬死任意一個玩家。
季伯涵的女友被迫退場。
好人陣營不幸損失了一名女巫。
馮緣在沒有跟任何一匹狼隊友商量的情況下,選擇自爆的方式退出賽局。她殺掉了女巫,這意味著,她的三名狼隊友必須盡快找出真正的預言家、獵人和守衛。
場上的局勢變得緊張起來,班長沉聲發話道:「警長競選結束,第二個夜晚來臨了。」
這一輪殺人遊戲中,林知夏作為狼人陣營的一員,毫不猶豫地帶頭指向袁薇。
楊術文想攔住林知夏。他使勁地搖了搖頭,悄無聲息地比劃手勢——今天晚上,袁薇會被守衛保護,守衛能讓一個玩家免遭殺害,因此,狼人們咬不死袁薇。
江逾白稍顯遲疑。他握緊左手,沒有表態。
班長催促道:「你們還有十秒鐘的商量時間。」
林知夏一把抓住江逾白的手腕。她和他對視了三秒,他就聽從了她的意見。狼隊只剩下三名成員,林知夏和江逾白達成一致,楊術文反對無效,狼群開始進攻袁薇。
遊戲裡的這一夜,冷漠而多疑的守衛者選擇了保護他自己。
寒冷的秋風中,班長略帶歎息地發佈公告:「哎,袁薇沒了。」
袁薇更懵了。
袁薇神思恍惚地站起身,緩緩後退。
她被迫退賽。
她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匯聚在林知夏的身上。林知夏定定地望著她,不像是一頭惡狼,倒像是一隻狼崽。
*
新一輪的發言開始了。
一號玩家季伯涵再次指出,林知夏一定是一匹狼!
季伯涵的女朋友剛剛被狼王帶走了,季伯涵的情緒有些激動。他彷彿完全融入了遊戲的場景中,他要剷除剩下的惡狼,為他無辜的女朋友報仇。
季伯涵說,譚千澈、江逾白、林知夏三個人就是剩下的三匹狼!
譚千澈當然不同意。他的身份多麼清白,多麼純潔,就像十八歲那年的他自己。怎麼能任由季伯涵污蔑?
譚千澈咳嗽一聲,神色沉穩:「季伯涵,你只講結論,不講過程,你這樣寫實驗報告,必定是零分。我合理懷疑你是一頭狼。江逾白也有嫌疑吧,他爭取了警長,還和你互相指認,你們倆要麼是兩匹狼,要麼就有一匹狼在你們之間。」
譚千澈與季伯涵勢不兩立。他的目光熾熱如火,鎖緊了季伯涵,季伯涵身旁的女同學都羞紅了臉,季伯涵卻像刺蝟一樣豎起了一身的汗毛。
爐膛裡的火苗形態妖冶地跳動,彷彿無數條野狼的猩紅色眼眸。
班長打了個寒顫,制止道:「別瞪人啊,你們別瞪人。」
班長主持著秩序,讓每一個玩家發言。輪到江逾白時,江逾白仍然裝出了一副好人的樣子。他還在腦海中稍微設想了一下,如果他真是一個好人,而林知夏是一個狼人,他會做出怎樣的抉擇?
換言之,如果林知夏和江逾白的立場不同,江逾白應該如何應對?
狼人殺只是一場遊戲。
江逾白卻跳出了遊戲的束縛。他想到,他和林知夏朝夕相處多年,林知夏從未在原則問題上與他發生過任何分歧。
如果他們將來有了分歧,江逾白一定要先從林知夏的角度考慮,套出她的心裡話。畢竟,她忘不掉傷心的回憶,他不能讓林知夏因他而產生負面的情緒。
但是,他這種關心的程度,是不是超出了朋友的範圍?
江逾白理清思緒,盡量保全林知夏:「林知夏到現在沒講過一句話,沒參加警長競選,除了吃雞腿,什麼事都沒幹。我確實懷疑她,也想聽聽她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