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的衣服口袋裡還裝著兩隻紅包。每隻紅包裡都塞了一百塊錢,那是她誠心準備的份子錢。
第79章 愛的禮讚(下)
賓客們陸續到場,江逾白跟著他的父母走進禮堂。
禮堂入口的轉角處,江逾白碰見了Jessica家裡的親戚。他和他們禮貌地寒暄幾句,無意中掃視到遠處的林知夏。他朝著林知夏所在的位置走出一步,他的爸爸低聲問道:「你要去哪裡?」
「我邀請的朋友來了,」江逾白很正式地說,「請容我失陪。」
爸爸被他逗笑:「可以,你去吧。」
江逾白穿了一套深藍色西裝。他的身量初成,寬肩窄腰,雙腿修長,背影筆直如松,他身上的衣服很適合他的氣質。他風度翩翩地來到林知夏的面前,開口第一句就是:「今天有草莓蛋糕。」
林知夏歡欣雀躍:「草莓蛋糕?」
林澤秋在她背後冷冷地說:「高興什麼?你也不是沒吃過草莓蛋糕。」
江逾白這才看了一眼林澤秋。幾個月不見,林澤秋果然還是沒有成熟。江逾白客氣地招呼道:「你好,歡迎你來參加我叔叔的婚禮。」
林澤秋沒有作聲。他牢牢握住林知夏的手腕,指尖輕輕扣在她的手背上。
偌大的玫瑰禮堂內,客人們身穿錦衣華服、佩戴名貴珠寶,似乎只有林知夏和林澤秋衣著樸素。他們兄妹二人,就像是誤入了另一個次元。
林知夏毫不在意這一點。她思索片刻,還從口袋裡掏出兩封紅包,鄭重地遞到江逾白的手中。
「我和哥哥的份子錢。」她說。
江逾白一怔:「份子錢?」
林知夏疑惑道:「難道其他客人不交禮金嗎?」
江逾白如實說:「他們會把支票放在紅包裡。」
林知夏靦腆起來:「我……我只準備了兩百塊錢。」
「謝謝,」江逾白誠懇地說,「非常感謝,我會把紅包帶給叔叔,傳達你的祝福。」
林知夏質問他:「你不覺得兩百太少了嗎?」
江逾白堅定地聲稱:「不少。你的心意無價,那是一個無窮大的數字。」
「嗯嗯!」林知夏認可了江逾白的說法。她眼中含笑,又問:「新娘在哪裡,她是不是非常漂亮?我最喜歡看新娘子了。」
江逾白抬起一隻手,指向了瀑布旁邊的假山:「再等一會兒,新娘會從山洞裡走出來。」
林澤秋「呵呵」地笑了:「奇怪的創意。」
林知夏扯了扯林澤秋的袖子。林澤秋偏過頭去望著禮堂的出口:「林知夏,你能在這裡待得下去?」
「為什麼待不下去?」林知夏反問道。
林澤秋壓低嗓音,措詞晦澀而艱難:「你看別人的衣服……」
江逾白立刻解釋:「這場婚禮沒有著裝要求,不是所有客人都穿正裝。」
江逾白說完這句話,還讓林澤秋眺望另一個方向——那邊匯聚了一群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打扮得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他們是誰?」林澤秋問道。
江逾白介紹道:「我叔叔認識的音樂界朋友。」
林知夏插了一句:「音樂界的朋友們好低調呀。」
江逾白轉述他叔叔的原話:「我叔叔說過,他邀請朋友為他的婚禮作見證,人來了就行,別的都不重要。」
林知夏捧場道:「嗯,不被形式束縛……」
林知夏還沒誇完,江逾白忽然對她說:「你能不能坐在我的旁邊?」
林知夏眨了眨眼睛,困惑不解地看著他。她雖然不懂有錢人家的結婚規矩,但是,她在鄉下參加婚禮的時候,新郎的直系家屬總是單獨坐一桌——林知夏又不是江紹祺的直系親屬,她怎麼能和江逾白坐在一起呢?
她嚴詞拒絕道:「不可以。」
在林澤秋聽來,「不可以」這三個字,簡直如同天籟一般美妙。
太好了。
他的妹妹終於出息了。
妹妹終於能當眾給江逾白甩臉了。
自從林澤秋踏進這個禮堂,他就感到渾身不適,這裡充斥著華麗奢靡的氣息,散佈著令人眩暈的燒錢感。他知道江逾白家裡有錢,但他沒想到所謂的「有錢」可以誇張到這種地步。
而現在,林澤秋深吸一口氣,積攢的陰霾一掃而空。
林澤秋微微一笑,像個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勝的贏家,炫耀般地牽起林知夏的手腕:「江逾白,你聽過這句話嗎——自家人,一張桌。林知夏應該坐在我的附近。你是新郎的侄子,快去忙你的吧,你們家還有客人等著你接待。」
四處瀰漫著淺淡的玫瑰花香,淙淙流水從玻璃地板的下方穿行而過。林澤秋拉著妹妹的手,環顧四周,想找個地方坐下。
江逾白鍥而不捨地描述道:「我坐在最前方,那裡的桌子是長條形,不是圓形。你想看新娘子,我這兒的視角更開闊。」
林知夏的心裡有些動搖:「你周圍的座位是空的嗎?」
江逾白領著她往前走:「我左邊是空的,右邊是我媽媽。」
「你的其他親戚呢?」林知夏好奇地詢問,「上次在你爺爺家,我見到的那個黃玉霄……」
江逾白語氣平淡:「他在另一桌。」
「我和你的關係……比他和你更近嗎?」林知夏小聲地自言自語。
江逾白卻很肯定:「當然。」
林澤秋搭住了江逾白的肩膀,頗有江湖老大哥的做派。林澤秋比江逾白大了幾歲,身高也比江逾白略高一些。他的動作飽含一種警告的意味,江逾白不慌不忙地提醒他:「我是林知夏最好的朋友,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對的。」林知夏附和道。
林澤秋一言不發。
林知夏查看手錶,催促道:「婚禮快開始了,我們要趕緊坐下來。」
*
今天的婚宴,是江逾白理想中的宴席。
江逾白的摯友坐在他的身旁,他心中便覺得踏實、穩妥,哪怕摯友還帶上了她那個難纏的哥哥,江逾白也沒感到一絲介懷。
宴席開場之後,眾多侍者推車上菜,前菜包括青檸冰草、鴛鴦蒸餃、魚子醬蝦球、燕窩花膠燉響螺——這些菜品都是每人一份,由侍者親手端到客人的面前。
那些侍者在倒酒時,動作十分講究。他們戴著白手套,打開香檳,先將酒杯舉起,微微傾斜杯身,倒出一小點酒,靜置片刻,再讓酒水從瓶口流出,沿著杯壁緩慢地下滑。他們還會彎下腰,輕輕將酒杯放在桌上,從頭到尾沒有一絲聲響。
奇怪的是,侍者提供了如此盡力盡力的體貼服務,林澤秋卻覺得渾身不舒坦。他右手握著筷子,左手端著酒杯,心跳沒來由地加快了一大拍。
今天是林澤秋第一次喝香檳。他抿了一口,酒香盈滿唇齒,帶來新奇的體驗。
林知夏還沒成年,不能飲酒,侍者端給她一杯鮮搾的草莓蜂蜜果汁——這是江逾白特意讓人準備的飲料,林知夏非常喜歡。可她仍想知道香檳是什麼滋味,她好奇地問道:「哥哥,香檳好喝嗎?」
林澤秋說:「一般。」
林知夏扭頭和江逾白耳語:「你想喝酒嗎?」
林澤秋又提醒道:「你說話就說話,別離他那麼近。」
林澤秋、林知夏、江逾白、江逾白的父母等人都坐在一張長桌上。江逾白邀請林知夏坐到他的身邊,他的父母都沒說什麼。不過,林澤秋的話音落後,江逾白的媽媽忽然開口問:「江逾白,坐在林知夏左手邊的那位,是她的家人嗎?」
江逾白放下筷子:「他是林知夏的哥哥。」
「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林知夏補充道。
林知夏吃得很開心。她嘗一點魚子醬蝦球,再咬一下鴛鴦蒸餃,吸一口草莓蜂蜜汁,簡直快活似神仙!江逾白的父母有意和她聊天,林知夏也沒覺得緊張或忐忑。
婚宴的前菜上完了,禮堂的燈光逐漸變暗,江逾白坐在他媽媽和林知夏的中間,聽他媽媽問道:「我聽小江說,你在讀大學一年級?」
「是的。」林知夏點頭。
「什麼專業呢?」
「數學學院的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
「你學數學嗎?」
「不完全是數學,還包括其他學科……我不擅長做純理論方向的基礎研究,我想做一些實際的應用。我現在正在量子計算實驗室學習量子電路的芯片設計,這個算是物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