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稱讚了林知夏的工作,建議林知夏做獨立作者。但她最近很忙,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才能抽空讀完林知夏的論文草稿。
林知夏若有所思。她拿起手機,通過微信給韋若星發消息:「學姐,你在熬夜嗎?」
韋若星秒回:「有點失眠。」
林知夏馬上問她:「你遇到什麼事了嗎?」
林知夏等了幾秒鐘,韋若星反過來問她:「譚千澈找沒找過你?」
譚千澈學長?
其實他找過林知夏。
他聽說林知夏最近在做量子編程語言開發,隱隱也有要加入林知夏團隊的意思。
但是,林知夏記得,洛櫻和韋若星都對譚千澈有意見。如果她把譚千澈拉進來,放進他們的微信群裡,那兩位學姐可能都會很不開心。
林知夏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偏向學姐。
譚千澈目前在美國做訪問學者。林知夏就把譚千澈誇得天花亂墜,說他博學多才,水平很高,他專心做學術就行了,林知夏的項目可以交給同學們完成。
然而,譚千澈畢竟是天才級別的人物,他大概猜到了林知夏的真實意圖。他描述自己的職業規劃:「明年我回省城,要在大學找份工作,我和你就是同一部門的同事。」
林知夏隨意地說:「嗯,我是林老師,你是譚老師。」
譚千澈沒再回復她。
可見他也是有幾分傲骨的。
林知夏問起韋若星,譚千澈找她了嗎?韋若星說,譚千澈給她發了郵件,想和她談一些私事。至於具體是什麼事,韋若星隻字未提。
林知夏放下了手機。
她轉過身,看著床上的江逾白。
她記起了白天在游泳池裡的許諾。
江逾白合上手中的書本,隱晦地提醒她:「幾點了?」
「八點多。」林知夏說。
江逾白掀開被子的一角:「過來吧。」
林知夏忽然有些緊張,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原本想關燈,但她答應了要讓江逾白看一下,而他顯然無法在黑暗中清晰地視物。她只能在臥室裡亮著燈的情況下,悄悄地走上床,蓋緊被子。她把自己蒙在了被子裡。
江逾白也鑽進被窩:「夏夏。」
他又這樣叫她了。
林知夏卻說:「我只允許你看十秒鐘。」
江逾白摘下手錶,遞到她的掌心:「你來計時。」
林知夏臉色通紅,跨坐在他的腿上。她緊緊握著他的手錶,秒針像是一把鼓錘,瘋狂敲打著心跳的節拍。她羞澀忐忑還隱隱有些期待,但她並不清楚自己正在期待什麼。
江逾白解開了她的睡裙紐扣。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像是虔誠的教徒在朝聖。
所有的扣子都開了,江逾白的指尖挑起她的肩帶,輕輕地往下拽,他的呼吸在這一剎那靜止,又格外急促起來,彷彿經歷了一場劫後餘生。
林知夏仰高脖頸,強作鎮定:「十秒鐘。」
她開始倒計時:「十,九……」
江逾白的吻從她的鎖骨下移,熱烈而迫切,像是要融化她的心口,林知夏的腦袋「嗡」了一聲,忘了數數。悶熱不透風的被子裡,他的雙手堅厚而滾燙,就像火焰山上的石頭。
親熱遠遠不止十秒鐘,林知夏把他的衣服攥出了條條褶皺:「你……嗯,你超時了……」
江逾白扣住她的後頸,直接吻住她的嘴唇,她的思維混混沌沌,講不出一句話,卻獲得了和江逾白談戀愛以來最深刻的記憶。
夜裡九點多鐘,林知夏回過神來。
被子早就被她掀開了,她和江逾白都是衣衫不整。
江逾白抱著她親了又親,誇她比草莓還甜。她依然謙虛道:「草莓比我甜得多。」
江逾白笑了一聲。隨後,他說:「我去洗個澡。」
林知夏問他:「你不是剛洗過嗎?」
江逾白背對著林知夏走遠:「洗澡就像吃飯,吃完一頓,還有一頓,洗完一次,還得再洗。」
林知夏被他嚴密的邏輯折服。
她目送江逾白走回他的臥室。
江逾白剛走不久,林知夏抱著枕頭在床上打滾。她在腦海裡為自己放映了一場電影,電影的男主角就是江逾白。她回憶他從小到大的模樣、神態和動作。她是世間唯一的旁觀者,無數畫面猶如驚鴻掠影般從她的眼前飄過,她感謝上蒼賜予她這樣與眾不同的記憶力。
這一夜,他們仍然睡在一張床上。
林知夏抓住江逾白的手,在他的掌心寫字。她一撇一捺寫得認認真真,黑暗裡他們的觸覺都變得更加敏銳,江逾白猜測道:「你寫的是……」
「一共八個字,」她輕聲說,「青梅竹馬,百年好合。」
江逾白緊緊攥住她的指尖,因為她的聲音而動情,他心頭微熱,那熱度久久不退。
*
十月末,涼風和暢,秋高氣爽。
林知夏發表的兩篇關於「量子遞歸模式」和「分佈式量子計算程序邏輯」的論文引起了小規模的轟動,她的第二篇論文創造了新的數學工具,實現了重大技術突破,填補了「量子程序驗證」領域的一大空白。
這兩篇論文的基礎工作其實都是林知夏在本科階段完成的,研究跨度超過了三年,還有很多內容需要補充和優化,林知夏並未感到自滿。
不過,業內有幾位前輩公開評價林知夏是「優秀的,極具天賦的學者」,又因為她才剛滿十九歲,她一下子名聲大噪——這時候,她還沒覺得自己的生活發生了什麼變化。
直到她打開網頁,瀏覽早間新聞。
她一眼看見了自己的照片。
新聞標題是:「天才美女博士的實力天花板,年僅十九歲破解世界難題!」
林知夏猶豫片刻,點開網頁鏈接。她的履歷被記者們寫得清清楚楚,十歲師從沈昭華教授,十二歲獲得國際數學競賽金獎,十四歲就有兩篇SCI論文……記者還採訪了林知夏的中學老師、中學同學,大家都對她讚不絕口,說她「聰明,善良,完美無缺」。
林知夏愣住了。
這也太誇張了。
她念中學時,明明有很多缺點。
她不善交際,膽小怕事,經常躲到江逾白的背後,還在走廊上和金百慧吵過架。
晨光透過窗戶,照在木地板上,林知夏面朝電腦,發了一會兒呆。
江逾白輕輕敲響她的房門。
他走進房間,喊她吃早飯。
林知夏伸出一根手指,指著電腦說:「你看,我又上新聞了。」
江逾白掃了一眼電腦屏幕,念出標題裡的六個字:「天才美女博士。」
「我不喜歡這個稱號,」林知夏卻說,「他們應該把『天才美女』四個字刪掉,再把『博士』改成『博士生』。」
她一手托腮:「美女這個詞,讓我想起了我的高中同學邵東旭,他天天叫我美女,不叫我的名字。但我是一個有名字的人。」
江逾白當場編出一個新的晨間新聞標題:「深度好文,精彩不容錯過,博士生林知夏關於『分佈式量子計算程序邏輯』的最新研究進展。」
林知夏心花怒放:「我喜歡這個標題!你可以做新聞主編!」
江逾白坦然接受林知夏的讚譽。他又看了一眼網頁,這才牽住林知夏的手腕,帶著她去吃早飯了。
林知夏在餐桌上告訴江逾白,她收到了國際頂級學術會議的邀請函。週日早晨,她要前往德國柏林,印度學姐會和她同行,她們要在德國待上一個禮拜。
江逾白為她感到高興。
週日早晨,江逾白親自開車把林知夏送到機場。
臨別前,林知夏在江逾白的臉上親了一口,還留給他七封情書。
「你每天拆一封信,」林知夏軟聲道,「等你看到最後一封,我就回來了。」
江逾白把情書裝進車內的暗格。他說:「我想去德國看你。」
「不可以,我不同意,」林知夏卻說,「你明天還要上課,你不能為了我逃課。」
她拎起行李箱,朝他揮了揮手:「下週六見!」
她高高興興地奔赴學術大會。
她很喜歡同行之間的交流。
但她和江逾白才剛分開,江逾白已經開始想念她。
江逾白一邊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一邊又掏出手機,標記林知夏回來的航班路線和時間點。
江逾白拆開林知夏留給他的第一封情書,從頭到尾逐字逐句地品讀,反覆看了好幾遍。觸及她筆下的文字,就好像摸到了她的手指,洞見她的內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