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不是合格的同行。他沒有停下腳步,賞鑒藝術品,他推開了臥室房門:「是這間嗎?門還開著。」
蘇喬來了興致,調侃道:「你今晚好著急啊。」
陸明遠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他挽起袖口,低聲和她說:「我手上沾了血,黏了吧唧,想洗掉。」
蘇喬垂眸,瞧見他右手的手腕上,戴著那條曾被他認定「gay裡gay氣」的手鏈。她的心臟一瞬軟化,軟到硬不起來,她格外輕柔道:「好啊,你去洗手吧。」
樓梯玄關處的周茜萍,聽不清他們的談話聲。她只聽到蘇喬的那一句「你今晚好著急啊」,然後就看到陸明遠衝進臥室,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蘇喬在門口輕笑,回頭望向周茜萍:「你們的早餐時間是幾點?我一般不吃早餐,起不來。」
呸,放蕩,不要臉。
周茜萍暗罵一句。
她跺了一下腳,氣到臉紅,扭頭走下了樓梯。
直到她的腳步聲完全消失,蘇喬才掩上房門。
但她沒進房間,她站在旋梯扶手邊,偷聽樓下的談話。
周茜萍找到了自己的父親。她拔高嗓音,忿忿不平地抱怨:「爸,她不是陸叔叔那邊的人,也不認識我們,你們就讓她進來了,會不會有危險啊?」
陸沉的寬慰,竟然在此時響起。
蘇喬甚至覺得,陸沉是故意講給自己聽的:「誰說她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沒有她爺爺,生意做不成。」
周茜萍反問:「她爺爺是蘇景山嗎?」
陸沉尚未回答,周茜萍又問:「她是蘇喬,還是葉姝?蘇景山有兩個孫女,我一個都沒見過。」
「沒見過就算了,」陸沉忽而笑道,「她們都不懂藝術,和你沒有共同語言。」
樓上的蘇喬也笑了,推斷出周茜萍和她父親的身份。
她繞了個彎,看遍三樓的環境,最後走回了臥室,關上木門,飽含心機地反鎖了。
陸明遠剛從洗手間出來。他坐在桌前,翻開筆記本電腦,搜索一幅畫作的名字,雖然迫切地想和父親談話,礙於周揚和周茜萍在場,陸明遠什麼都沒說。
蘇喬和他想法一致。
她脫下他的外套,檢查完浴室構造,關掉電燈,打開水閥,在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中洗澡。
這種做法,讓她更有安全感。
報應來得毫無預兆。
三樓的所有房間,一貫屬於貴賓專用,每天都有女僕打掃。浴室的磚石被擦得珵亮,尤其是鏡子之前,沒做乾濕分離,外表極為光滑。
如果蘇喬開燈,她一定能看見。
可她沒有,所以摔了一跤。
陸明遠聽到響動,推門而入。
水汽瀰漫的浴室裡,蘇喬心跳得厲害,她還沒開口,陸明遠便問:「你穿衣服了嗎?」
「沒有!」蘇喬沒好氣地回答,「你洗澡的時候,會穿衣服嗎?」
她聽到他加重的呼吸聲。
「砰」地一下重響傳至耳邊,陸明遠踹了一腳浴室的門。整個房間都與光線隔絕,他步入黑暗的邊緣,用浴巾裹住坐地不起的蘇喬,冷淡地責備道:「你平常鬧著玩就算了……」
「我沒有鬧,」蘇喬氣急敗壞,為自己辯解道,「我不是故意摔倒的。」
陸明遠不相信她。
他充滿了直男做派,潦草地敷衍道:「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
蘇喬的腳踝有些疼。
她平白髮起火,破罐破摔:「我是想勾引你,反正你也不會碰我……你乾脆下樓,去和那個周茜萍聊天吧,你不是還帶她騎過馬麼?」
浴室的水龍頭沒關。溫暖的水流傾瀉而下,發出潺潺之音,營造更多的霧氣,陸明遠放下浴巾,離她更近。
他兀自想了一會兒,不確定地問:「你吃醋了?」
蘇喬沒回答。
她推了他的胸膛,跪坐於花崗岩石磚,想要站起來。
「你坐著別動,我去開燈。」陸明遠道。
「你閉嘴!」蘇喬火冒三丈,鑽進了死胡同,「我說的話,你都不信,為什麼還要管我?」
陸明遠憑借直覺,扶住了她的肩膀。
蘇喬手心發涼,緊貼著地面,忽然沒了氣勢,嗓音輕不可聞:「除了你送我的那條金魚,我什麼都沒有……」
陸明遠驟然低頭,吻上她的下巴,隨後是嘴唇,以一種壓制的姿勢——水霧沾濕了他的褲子,他處之坦然,將蘇喬摟得更緊。
第23章
浴巾披在蘇喬身上,稍一掙扎,便會滑落。
可她仍然伸出雙手,環住陸明遠的脖子。親吻一再加深,並且過於激烈,陸明遠岔開雙腿,坐在地上,蹂躪她紅潤的唇瓣,流連忘返,意猶未盡。
蘇喬的手向下滑,攀附他的肩頭。她輕輕喘息,不得已而暫停,像是被他抽光了力氣。
「你看,」陸明遠道,「你不止有一條金魚。」
這對他而言已是最直接的告白。
蘇喬收下他含蓄的心意,雖然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打動了他。熱氣在浴室中形成,遇冷凝結為水珠,高漲的情潮卻難以消退,蘇喬依依不捨地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呢?」
陸明遠的額頭砸到了她的頸窩。他握著她的肩膀,嗓音低沉起來:「我有點暈,比暈船更厲害。」
蘇喬幾乎信以為真時,陸明遠抬起了她的下巴。他還想重來一次。不過在他行動之前,蘇喬出聲道:「開燈吧,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光芒如期而至。
蘇喬驚覺自己的狼狽。
一塊短小而單薄的浴巾,不足以遮擋她的全身。
陸明遠掃視一圈,方才道:「我出去了,你有事喊我。你要是覺得悶,把浴室的門留一條縫,這裡的排氣扇,不怎麼好用。」
蘇喬目送他出門。
等她再回到臥室,差不多是熄燈的點。
房間很大,木床的尺寸合適——可是只有一張床。蘇喬擦乾了頭髮,就躺到了陸明遠的身側,和他共用一個枕頭。
這個房間有三扇窗戶,都開在牆面的最上方,通氣順暢,室溫偏低,不過陸明遠暖好了床。他身上的氣息讓人感到信任和放鬆,離他最近的地方最為溫暖舒適,蘇喬猶不知足,她得寸進尺道:「剛剛在浴室裡,是你主動親我的吧……」
陸明遠關掉了床頭燈。
他承認道:「是我。」
柔軟的被子裡塞滿了天鵝絨,床單和被罩都是純正埃及棉。蘇喬有了回家的感覺,她一時興起,頗為嚴肅道:「那麼,陸先生,你要不要負責?」
陸明遠翻了個身,面對著她。月光穿透雲層和霧靄,從窗戶照進他們的房間,勾勒出蘇喬的臉。今夜的陸明遠比往日更撩人,他的手指觸摸到蘇喬的面頰,只一次,就收了回去。
「要怎麼負責,」他問,「我沒有經驗。」
蘇喬還沒開口,陸明遠又補充道:「我不是早就說過,要和你回國?你是怎麼想的?」
他彷彿一張白紙。
但他又把問題推給了蘇喬。
蘇喬緊跟著意識到,陸明遠在試探她的標準,和對未來的計劃。她深思熟慮一番,撫上他的側臉,道:「我跟你說實話,但是有三個條件,你聽完以後,不能和我算賬,不能對我發火,不能不理我。」
好苛刻的條件。
陸明遠充分發揮想像力,猜測蘇喬到底做過什麼。由於職業習慣,他的構想都是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天馬行空,縱橫交錯,涵蓋以往忽略的細節。
蘇喬見他不說話,唯恐他堪破了蛛絲馬跡。
她微微起身,靠近,親吻他的唇角,用舌尖舔了舔。他不同以往的逆來順受,轉眼就把蘇喬摁在床上,然後他帶有報復性質地,將舌頭探進她的嘴裡,他發現這種親吻方式更刺激。
蘇喬常年慣用一種香水,身上染了極淡的花香,類似於彌久的玫瑰花瓣。
陸明遠動作粗暴,像是把那些玫瑰都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