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攬緊蘇喬的後背,他能聽見室外的腳步聲——有人正在走近。
蘇喬了然道:「是我的助理。」
她轉身去開門。
賀安柏剛一踏進室內,就瞧見陸明遠站在桌邊,衣裳領子有點兒亂。他疑心自己來的不是時候,但他方才接到了蘇喬的消息,不得不趕往總裁辦公室。
賀安柏與陸明遠打了一個招呼:「哎,我趕巧了,你也在啊?」
陸明遠的手上還攥著一條絲巾。他將絲巾揣入口袋,自然而然道:「你來了,你和蘇喬談公事吧,我先走了。」
離別前,他還和蘇喬耳語:「我想去一趟歐洲,不然陸沉的事,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你的絲巾我收下了,我會盡快回家。」
陸明遠與蘇喬同居的這一年,多半都是在順著她的意思,他可能口頭上有些固執,身體反應總是很誠實。蘇喬原本以為,只要和陸明遠坦白,他就會繼續依從她,但他這次計劃已定,遠比她預料的更堅決。
蘇喬試探性地詢問:「你準備一個人去歐洲,那陸沉會不會放你回來?你雖然學過近身搏擊,但是陸沉手下有不少人,他想制服你,太容易了。」
陸明遠想了想,回答道:「他有東西交給我,我不知道是什麼,假如錯過了幫助岳父的機會,我將來會後悔。」
蘇喬心情複雜,卻不曾流露一分一毫,表面上與他開玩笑:「我還沒嫁給你呢,你就認定我爸是你岳父了?」
陸明遠認真地反問:「不嫁我,你還能嫁誰?」
這個問題,蘇喬答不上來。她早已將陸明遠當成自己的另一半,俗稱「死心塌地」,她不由分說地拉起他的手,在他的掌中畫了一個愛心。
陸明遠握緊手指,像是捉到了什麼寶貝,嘴上還說:「抓住了。」
蘇喬輕笑,沒有催他出門——這大概代表了,她並不避諱在他面前談論私事或公事。她從未這般相信任何人,陸明遠是迄今為止的頭一個。
而賀安柏提著資料夾,放置在了茶几上,盡量正式地開口:「蘇總,我按你的要求,盤查了蘇澈親生母親的資料……我和秘書都懷疑她改過名,或者辦了假證,身份證和戶口本對不上,人也是突然失蹤的。」
尤其事發在十幾年前,那時候,缺乏網絡信息的曝光,很少有電腦數據備案,監控攝像頭並未廣泛分佈於街頭巷尾——要追尋當年的蛛絲馬跡,就變得更加困難。
賀安柏一時沉默。
蘇喬卻道:「陳雅今天來了公司,在門口碰上了陸明遠。」
「陳雅?你的大伯母?」賀安柏若有所思,「陳雅可是稀客。她既不是股東,也不在公司裡工作。」
確實如此。
蘇喬推測道:「我猜她聽到了消息,以為我手上有她小兒子的材料,當然了,她要是直接問我,我肯定一個字都不會說。所以呢,她就找上了陸明遠,想從他那兒撬出一言半語。」
她背靠沙發軟墊,轉頭看向陸明遠:「陳雅問你什麼了?」
陸明遠道:「她問我,前段時間,有沒有去過上海。」
蘇喬拍響了雙手:「果然,她的小兒子去上海治病,就死在了上海。大伯父的那個情婦,可能在北京上海都有家,她早早做好了準備,要為兒子換一個身份。」
她心道:也不知那個「狸貓換太子」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這麼些年來,幾乎天衣無縫,想查都查不清楚。而陳雅之所以會找到公司來,只是因為她依然掛念著夭折的幼子。
陳雅回家路上,順道去了附近的醫院。她還在超市裡買了幾斤藍莓和梨子,拎著這些東西,上樓去探望她的長子蘇展。
她早就知道傷害蘇展的人是程烈,蘇展受傷,並非無妄之災,而是有跡可循……他們家的這些人,沒幾個是清清白白的。
蘇展已能下床走動。
他披著一件衣服,獨自坐在窗邊,欣賞著繁忙如昔的城市景色。他度過了一段百年難遇的悠閒生活,扛在肩頭的擔子反而與日俱增。當他的母親敲響房門,他也只是淡淡回了一聲:「請進。」
母親推門而入,走向雪白的病床,手中塑料袋沙沙作響。
蘇展不由笑了笑,盯著她瞧:「好意我心領了,這些東西我不能吃。」
他此時穿著一件病號服,衣裳偏大,領口鬆鬆垮垮。但他生有一副好骨相,哪怕近幾個月裡瘦了十斤,也不影響他的個人整體形象。
陳雅將水果袋放到了桌上。她為蘇展整理著裝,溫和地說:「每一次你站久了,思考久了,神色都很疲憊。聽媽的話,你再養一養,等你好全了,咱們再出院。」
蘇展道:「我等得及,蘇喬等不及。哪怕蘇喬等得及,顧寧誠也等不及。哪怕他們倆都有足夠的耐心,還有一個人沒有——我父親。」
他好像在說一個繞口令。
他自覺這是冷幽默,笑容中透著點優雅從容:「我反對蘇澈進入公司,不是因為私心。他不適合大環境,我很早就說過,他更適合去鄉下放羊。我不在的這幾個月,他連氧化汞那玩意兒都敢用了……他進步很快,只是沒腦子。」
母親不曾接話,輕撫蘇展的頭髮。
蘇展側過臉,打了一個哈欠。他的下巴輪廓比從前更明顯,凸顯了造物主的恩賜,而他輕勾唇角的小動作,又與他的親弟弟極為相似。多少年來,陳雅難以釋懷。
她稍微恍惚了一瞬,接著問道:「你出院了,要和蘇喬爭權?」
蘇展糾正道:「不是爭,是拿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從小就特別聰明,」母親認可道,「這次也是。你假借蘇喬的名義,毀了你父親的總經理位置……如果是由你自己來做,父子反目成仇,傳出去也不好聽。蘇喬拔除了藏在高層裡的釘子,又搞定了顧氏集團的公子哥……」
蘇展知道母親在談顧寧誠。
可是與他何干呢?
蘇展透露道:「顧寧誠表裡不一,他把葉姝騙得團團轉。」
母親將買好的梨子和藍莓塞進了皮包,不在乎藍莓被大力擠壓之後,會噴濺出粘粘的果汁,附著在皮包的內部。
她只是說:「人年輕的時候,容易在感情上栽跟頭。」
蘇展似是而非地低笑:「他們年輕,但不夠機靈。」
截止到目前這一刻,蘇展從未在情場上失意。於是在他看來,葉姝沒有好好利用自身優勢,被顧寧誠耍的像個傻子。
第85章 大結局
蘇展沒再開口說話,他的母親兀自坐在一旁出神。她知道葉姝和顧寧誠之間的糾葛,甚至還有一些感同身受,但她無意去評判誰對誰錯,顧寧誠與葉姝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陳雅作為一名局外人,早就習慣了看戲。
她笑著說:「前兩天在家裡,你弟弟喝醉了酒……」
蘇展這才抬起頭來,問:「蘇澈敢喝酒了?」
「他從酒櫃裡拿了一瓶葡萄酒,喝了幾口,人就醉了,」陳雅解釋道,「我扶他回房間,他跟我說了醉話。」
至於醉話的內容,陳雅沒提。她看著蘇展躺回床上,又為他蓋好了被子:「你生病後的脾氣變得比從前好了,話也更少了,媽知道你心裡有事,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靠不了別人。」
蘇展將視線轉向她。
他的眼底漸漸浮現出一種探究:「你說的『這條路』,是哪一條路?」
「你簽了一份委託書,親手扶著蘇喬上位,你爸那人,你是知道的,」母親直言不諱,「他在家裡提過一兩句,他有怨氣。」
怎麼可能沒怨氣呢?作為一個父親,他萬萬沒有想到,使他跌落山頂的人,竟然是他一貫器重的長子。
蘇展的神色很平靜,聲音冷淡到可怕:「我幫他吞併了別人家的公司,他不誇獎我,也該感謝我。況且他和蘇景山很像,宏升被第二代蘇景山把持,是我不想看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