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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年警覺道:「什麼意思?泉安基金送給我了?」

傅承林輕敲一下桌面,拐彎抹角道:「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姜錦年歎一口氣:「我不擅長管理。我和夏知秋一樣,情商低得可憐。泉安基金在我手底下,恐怕還是逃不了清盤的宿命。」

傅承林端起玻璃杯,從容道:「我建議你先給公司改名。不叫泉安,換個名字。」隨後他說:「管理可以慢慢學,你的投資天賦不能浪費。你熟悉的團隊成員都在,只要你願意,一定能大有作為。」

姜錦年雙手搭住他的肩膀,非常誠懇也非常正式地說:「我當然願意了。同事是好同事,公司是好公司……不過,陶學義為了快速增長基金規模,連上市公司的財務假賬都做出來了。很可惜啊。」

她與他商量:「傅先生,你跟我簽合同吧,你聘用我,我給你打工。」她鄭重地抱緊了他的胳膊。往常,只要姜錦年這麼做,傅承林基本對她有求必應。

但是今天,他冷淡又涼薄道:「我不可能和你簽合同,姜小姐。」傅承林緩慢地抽出手臂,扶正姜錦年的坐姿,使她沒辦法靠在他的懷裡。他這一系列的舉動惹惱了姜錦年。她轉瞬就解開他的衣扣,手伸進去輕輕地摩挲,四處亂摸,嘴上還說:「呦,你今天怎麼了?不讓我抱了,還不讓我靠,你身上哪個地方我沒摸過?」

話已出口,她自覺像個女流.氓。

她眨了眨眼,目光清澈望著他。

她打量他的神情,他用含笑的語氣說:「是,我全身都被你摸過。」他指尖搭在她的外衣拉鏈上,每說一個字,他就往下劃一寸:「你也應該回報我。」

姜錦年點頭:「我們在平等的關係上,簽署一份勞務合同。」

傅承林退讓道:「你可以和公司簽。」他說:「讓人力資源部門和你談,我不過問。」

姜錦年心裡算盤打得響,絲毫不掩飾道:「好的好的。這樣我不算是憑借裙帶關係,空降高管職位。我暫時只對投研感興趣,勉強負擔一個新三板項目。」理順了前因後果,她又忽然貼向他胸膛,半是困惑半是感慨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似乎笑了一下,還說:「我以為我做得不夠。」

姜錦年接話道:「謙虛使你不斷進步。」

傅承林卻道:「娶了你,我挺驕傲。」

姜錦年略微抬頭:「你好會說話啊,泡妞有一手。」

傅承林反問她:「我泡到姜小甜了麼?」

姜錦年飛快地親他一口。他正感到滿意,準備表揚一下姜小甜,她就脫離了他的懷抱,右手抓起iPad,跑回了臥室大床。自從她懷孕,每次她逃跑,傅承林都不敢追。因為他下手沒輕沒重,揉搓摟抱姜錦年時,必定會使力。

姜錦年爬上床,玩了一會兒股市模擬盤,困了,就裹緊被子,閉上雙眼。傅承林幫她關燈,還在床邊坐了幾分鐘,輕輕覆手在她額頭,將幾縷散亂的長髮撥弄到另一側。她還沒睡,喊道:「老公?」

他問:「怎麼?」

姜錦年道:「今天也是愛你的一天。」

傅承林回應:「嗯,知道了。」他忍不住躺在她旁邊,呼吸縈繞,照拂她的臉頰。姜錦年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此後每一日都大同小異,平靜的生活蜜裡調油,孕期一周接連一周地翻篇,直到某天夜裡,姜錦年給自己倒水時,失手打碎了玻璃杯。

「砰咚」一聲,碎片滿地。

那是夜晚八點半,月光熹微。傅承林聽見響動,走向臥室,他還沒開口問她,姜錦年就說:「是時候去醫院了,你打電話叫司機吧。」她左手扶著桌子,呼吸困難,有些站不穩。好像胸腔裡的氣壓都被擠到子宮,激發炸裂般的鈍痛,她一時不知道是該擔憂孩子,還是擔憂自己——每次產檢都很正常,醫生說胎兒發育很好,母體一切健康。她努力緩和著心態。

傅承林立刻打電話。他還找到一件厚實的衣服,裹緊了姜錦年。夏季的溫暖早已消逝,秋末冬初的寒冷席捲了城市,冰霜融化在玻璃窗上,模糊了萬家燈火。

醫生和車輛都來得很快。前往醫院的途中,姜錦年頭暈又出汗,但她始終一言不發,疼得不行了,她就試著憋氣。她小時候肚子疼也是這樣——屏住呼吸能止痛,她牢記這個方法。

她暗歎:做女人好難。每月痛經,初夜也疼哭了,哭得嗓子啞,生孩子又是一道坎……半個小時以後,她的紛亂雜緒都停止了。麻醉師給她使用了Epidural Anesthesia,俗稱無痛分娩,持續施藥,持續止痛,她終於覺得自己沒被一把刀劈成兩段。

傅承林預訂的病房允許丈夫陪護。但是姜錦年死都不願意,她哪怕滿頭大汗,仍要堅定地聲稱:「別讓他進來。」女醫生年約四十歲,見慣了各種場面,表現得體貼產婦又雲淡風輕。

當夜十二點,姜錦年的女兒出生了。

新生兒體重2890克,偏瘦弱,低於平均值,但她非常健康。

姜錦年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她自己也跟著流淚。她費力地做著深呼吸,只聞到一片血腥味和說不上來的潮濕氣息。但是心裡很放鬆,像是酷暑難熬時,找到了一座納涼的棚子,喝下一大碗冰鎮茶水。懈怠與乏力感交替,麻痺神經,她無知覺地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燈光微亮。

是白天,還是黑夜呢?

她摸到自己的肚子,變小了。但是殘留一層脂肪——減肥要提上日程,她的思維逐漸回籠,又開口問了一句:「女兒呢?」

傅承林回答她:「護士在照顧,別擔心。」

他沒刮鬍子,姜錦年伸手碰他的下巴,刺刺地扎人。她還是好疲憊,但她打起精神說:「是個女孩子,你見過了嗎?」

傅承林道:「非常漂亮,眼睛長得像你。護士說,很少見到新生兒這麼好看。」

姜錦年懷揣著一絲驕傲:「嗯,我奶奶是當年十里八鄉最水靈的姑娘。我爺爺和外公長得也不錯,我們家的外貌基因還算過得去。」她輕咳一聲:「沒給你拖後腿。」

傅承林顧忌她剛生產完,只和她聊了一會兒天。她那時不明白他的心意,還覺得他有一些淡漠和過分的鎮定。後來他才透露道:「從你進了產房,到後來昏迷,我一直在等你睜眼,和我說句話。」

姜錦年故意嚇唬他:「我要是醒不來了怎麼辦?」

傅承林握住她的手,竟然制止道:「這話不吉利,你別說。」

在此之前,他從不避諱這些。新生嬰兒帶給他一種初為人父的快樂,姜錦年的坎坷遭遇又讓他心有餘悸。好在最終,他們一家三口有驚無險地平安出院了。

他和姜錦年的女兒被取名為傅沅芷,小名是糰子。因為她白得像一團米糕,性格十分內斂安靜,明顯得到了傅家的真傳——這激發了姜錦年的母性。女兒滿月之前,姜錦年每天能看她八百遍。

然而,傅沅芷剛滿三個月,姜錦年就出門上班了。

嬰兒房被安裝了視頻監控。兩位保姆輪流換崗,負責照顧糰子。姜錦年的母親聽說這事,責怪女兒當了媽還不盡心,外人哪裡比得上家裡人?姜母有空就往他們家跑,三天兩頭幫著帶孩子,偶爾還拉上傅承林他媽一起。

姜錦年每天早晚喂女兒吃飯。其他時候,糰子只能喝奶粉。姜母在這件事上又和女兒發生分歧,姜錦年堅持要在糰子半歲的時候,就給她斷奶。至於理由,她過了好久才說:「我真的沒辦法每天在家和公司之間奔波。我必須去外地出差調研。我接管了一家基金公司,規模剛剛起步,項目重啟不到一個月……」

姜母也沒轍了。只能作罷。

姜錦年確實忙碌。她除了忙工作,還對自己十分苛刻。她控制飲食,堅持日常鍛煉,常做美容和按摩,以最快速度恢復了身材——雙腿瘦長,腰肢纖細,胸部比從前更挺拔豐滿。

《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