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回家,開學後我再幫你找工讀。」
「不用了,我……」裴璃沉默一下。「不能回去。」
「不能?」雙眸盈滿關切,唐書槐深深凝住她。「為什麼?」
「因為……」裴璃又靜默下來了,這次更久,唐書槐以為她會改變話題,但最後她還是繼續往下說。「我媽媽不喜歡看到我,不要問我為什麼,總之,我不能回去,因為,我不想惹媽媽不開心。」
唐書槐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反應,於是他大膽的握緊了。
「結婚不到十年,我爸爸就在外面養女人了,但一直都沒有人知道,直到我七歲那一年,我……」他輕輕道。「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又不小心說了出來,那天晚上,爸媽大吵一架,媽媽罵爸爸是背叛者,而爸爸卻希望媽媽能容忍這件事,吵到第二天,爸爸說媽媽不可理喻,要求離婚,媽媽堅持不肯,到第三天……」
他苦笑。「爸爸就搬走了,此後再也沒有回到那個家了。」
「請等一下!」裴璃脫口道。「這不會就是之前你所說過的『說錯話』吧?」
唐書槐頷首。「是。」
「喂喂喂,那不算『說錯話』好不好,」裴璃不以為然的抗議。「明明是事實呀!」
「可是,如果我沒有說溜了嘴,爸爸、媽媽就不會吵架,爸爸也就不會離開那個家,媽媽不會失去丈夫,我大哥、大姊和弟弟也不會失去爸爸,我們的家更不會失去原來的完整……」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他們都因為這件事而責怪你吧?」
唐書槐苦笑,無言默認。
「太可笑了,他們憑什麼責怪你?」裴璃憤慨地大聲道,被唐書槐握住的手也反握回去,下意識想給他支持。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你爸爸不是嗎?還有你媽媽,她要真不希望你爸爸離開,她就應該坐下來跟你爸爸好好談談,而不是一味的大吵大鬧吧?」
「也許是吧,」唐書槐輕歎,表情苦澀。「但……」
「你媽媽不想責怪自己,就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來,而你哥哥、姊姊和弟弟當時還小,無法理解這種事,也只能責怪你這個檯面上的『兇手』。可是……」
裴璃困惑地鑽起了眉。「現在他們都長大了,應該看得出這件事不能怪你了吧?」
唐書槐搖搖頭。「不,他們依然責怪我。」
「為什麼?」裴璃難以置信地問。他那些兄弟姊妹到底有什麼毛病呀?腦殘了是不是?
「因為……」唐書槐垂眸凝住他們交握的手,聲音顯得更沙啞了。「我爸爸去世時,我們都沒有機會去見他最後一面,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病倒了,直到爸爸的女人在爸爸過世後通知我們……」
這種事也要怪他?
不是腦殘就是天生白目,總有一個是!
「這更不能怪你呀!」明明「兇手」是那個女人說!
「醫生說……」唐書槐恍若未聞,自顧自說他的。「爸爸一直希望能見我們最後一面,但我們都沒有人去見他……」
「那……那個白爛女人!」裴璃氣得環顧左右,超想拿個什麼東西來出出氣。
「爸爸去世不到半年,」唐書槐的語氣很平板,彷彿在說一件與他完全無關的事。「她就跟了別的男人了。」
「……」傻眼,完全的無言。
「我只是想說……」唐書槐抬眸,注視她,已經恢復平靜了。「不要到來不及的時候才後悔。」聽他的口氣,多半是以為她和她媽媽吵架了。
如果是這麼簡單就好了,裴璃暗忖,不過,為了她,他竟然把他自己那種不堪回想的私事都坦然說出來給她聽了,可見他是真的很關心她,不惜挖出心中的舊瘡疤來幫助她。
她不禁感動地再度握緊了他的手,「其實我媽媽也是很疼我的,只是……」頓了頓,這次,她很直接地轉開了話題。「你以前有沒有交過女朋友?」
唐書槐瞭解地淡然一笑,並沒有勉強她繼續說完。「有啊,交往了六、七年。」
「哇,超久的說!」裴璃驚歎。「後來呢?」
「她和我學長結婚了。」
「咦?」
「他們比較合適,真的!」唐書槐忙道。「雖然我們交往了六、七年,可是,怎麼說呢,很多人都說我們看上去不像情侶,而比較像是一對瞭解很深的朋友,你懂嗎?」
「我懂,」裴璃頷首。「你們培養出來的是友情,不是愛情。」
「嗯,所以,我衷心祝福他們。」唐書槐誠心誠意地道出自己的心意。
「你是個好人。」裴璃衷心道。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而已,可是……」唐書槐輕輕歎息,眼神又變得有點苦澀了。「還是有很多我無能為力的事。」
裴璃不以為然地翻了一下眼。「達嘛好啊,又不是神,盡力而為不就行了!」
唐書槐怔了怔,深思片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