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是是是,你沒有生氣……」裴璃一邊應和他,一邊忙著從他口袋裡掏出氣喘吸入劑來弄好,放到他嘴前。「來,先吸一口再說!」
唐書槐用力吸了一口,然後闔上眼,等待藥效發揮作用。
片刻後,他睜開眼,無力的一笑。「放心,我沒事。」
裴璃仔細端詳他,見他已恢復正常呼吸了,這才挽著他的手臂,徐步地慢慢往前走。
「那我們走吧,回飯店去,不過,不要走太快。」她果真什麼都不再問了,只是默默地陪他回飯店,所有的狐疑都擱在心裡頭納悶不已。
他怎麼了?
回到飯店房間後,唐書槐叫裴璃先去洗澡,待裴璃洗完出來,卻發現唐書槐剛從外面回來。
「你去哪裡?」
「我……去買報紙。」
法文報紙?
他看得懂嗎?
買來的報紙又在哪裡?
裴璃繼續納悶在心裡,依舊不多問,待他洗好澡之後,兩人一起上床,偎在他懷裡,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心跳始終平穩不下來,整個晚上,他一直輾轉不安地難以入睡,甚至又發作了一次哮喘。
他究竟是怎麼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得搭上離開法國的飛機之後,他才能夠安心下來,那麼,就等他們搭上飛機後,再來考慮如何「審問」他吧!
翌日一大早,唐書槐就帶著裴璃來到戴高樂機場的出境廳等候。
看他頻頻瞄手錶,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裴璃委實擔心他會不會又發作哮喘,又不知該如何安撫他,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為何不安。
考慮片刻後,她決定跟他聊聊意大利的事,也許能讓他分心也說不定。
「呃,老公,你在意大利是住在哪……」但話才剛起頭,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了。
「請問兩位是美國來的唐先生和唐太太嗎?」
兩人愕然仰眸,眼前是兩個西裝筆挺的法國人,一個褐髮,一個黑髮,兩人俱是眼神凌厲又犀利,表情之嚴酷更是令人心頭發毛皮皮挫。
「是。」唐書槐疑惑的來回看他們。「請問你們……」
「我們是反恐情報處的人,請跟我們來一下!」話落,不由分說地硬把他們扯起來拉走。
什麼狀況?
「昨晚九點二十八分,有人打電話向警方通報,在七月十四日國慶前夕,也就是七月十三日夜晚,在開始施放煙火的同時,恐怖份子將在巴黎進行恐怖襲擊,根據我們的追查,那通電話是在克裡雍飯店外面的公用電話打出去的,從道路監視器的錄像,我們又發現在昨晚九點二十八分前後,只有唐先生曾使用過那支公用電話……」
他在說什麼?
電視新聞報導時間?
還是現在是在拍戲,而他們是硬被拉來湊數的臨時演員?
裴璃滿頭霧水地看著那個褐髮的男人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而且是用那種腔調很重的英文,她轉頭想問問唐書槐知不知道那男人在說什麼,卻見他一臉強作的鎮定,額上冷汗直冒。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
「唐先生,」褐髮男人雙眸危險地瞇了起來。「請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既然你通報我們了,就是好意要警告我們,那麼,何不大方一點,告訴我們你的消息是從哪裡來的,讓我們去查得更詳盡一點?」
「我說了,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唐書槐的鎮定愈來愈勉強了,但他依然非常堅持。
「唐先生……」
一再問不到答案,褐髮男人的表情猙獰起來了,很明顯的打算要來上一段精辨的「嚴刑逼供」了。
但很可惜,他還沒機會冒出惡魔角來炫耀一下,就被一旁的黑髮男人硬扯到一旁去低聲細語了幾句,褐髮男人皺起了眉頭,一臉不贊同的表情,於是黑髮男人又說了好幾句,終於,褐髮男人點了頭。
「唐先生,或許你需要一點時間考慮考慮,」黑髮男人說。「那我們就先離開一下,讓你好好想想吧!」
「我想……」褐髮男人沉吟一下。「一個鐘頭應該夠了吧?」
於是,兩個男人離開了,留下唐書槐和裴璃在這間四面都是牆的偵訊室裡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後,終於,裴璃忍不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你真的認為他會說嗎?」
「當然,你沒注意到嗎?他老婆一臉莫名其妙,應該是完全不知情的,所以用不著我們費神去審問,他老婆自然會替我們問出實情來的。」
「他們是台灣人,要是他們用中文交談怎麼辦?」
「所以,我早就叫人找來一位中文翻譯了!」
「好,那我們就去聽聽看,他老婆的『審訊』功夫是不是比我們厲害吧!」
「老公?」
一臉痛苦的掙扎了好半天後,唐書槐終於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會陷入這種窘境都是他的錯,她有權利知道實情。
雖然,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我……」臨開口的這一剎那,他還是又猶豫了一會兒。「從很小的時候,就偶爾會聽到一些奇怪的說話聲,說奇怪,是因為我明明聽到了那人說話,但偏偏那人根本沒有開口說話……」
「呃?」腹語?
「我就是在那種狀況下得知我爸爸有外遇的。」唐書槐苦笑。
「耶?」他爸爸會腹語?
「我叔叔帶我到意大利之後,我聽到的那種奇怪的說話聲也愈來愈多了,原本只是能聽到單獨一個人的說話聲,後來卻逐漸能同時聽到好多人的說話聲,譬如在學校,明明只有老師一個人在教課,我卻可以聽到所有同學們都在說話……」
「……」這太詭異了,不可能他認識的人都會腹語吧?
「你知道那種感覺有多可怕嗎?無論何時,無論在哪裡,在學校、走在路上,隨時隨地都可以聽到四面八方傳來一大堆人嘈雜的說話聲,明明沒有人說話,或只有幾個人在說話的……」唐書槐抱著腦袋,回想起當年,依然覺得痛苦不堪。「我覺得我可能是瘋了!」
可能?
那明明就是瘋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