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被引為笑談。
唐小偉今日重逢趙雲深,原本高興又爽快,但是翟晴的眼淚落在他心裡,他忍不住說:「趙雲深,你就這麼走了?」
趙雲深牽著許星辰,已經來到了正門之外。
他側過頭,只瞟了唐小偉一眼:「快上菜了,你不要跟我鬧,坐那兒吃完這頓飯吧。」
他的這一句話,像是說給翟晴聽的。
翟晴猛地抬頭,雙目清澈,蓄著一汪水,洞穿他的所作所為。
她站了起來,左腿磕碰到塑料椅,椅子滑倒在地上。附近的女同學觸及她的手腕,被她一揮手,決然拂開了。
恰好老闆端著水煮魚和番茄雞肉片,穩穩地擺在桌面,他親手給每一位同學盛飯,還說:「你們好久沒來了,都念了大學,有出息,好事啊好事。」
米飯盛完,老闆回到廚房。餐桌上,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翟晴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你和我講過的,上了大學,你在外面租房,我們考同一所大學,繼續做校友。你講過的話你怎麼能忘?」
趙雲深終於直面她:「你做過的事,你忘了麼?」
他的嗓音壓得很低。他玩笑般帶著調侃的疑問,只有許星辰和翟晴聽見了。
翟晴便也顧不得許星辰在場,只哀求他:「我們重新開始做朋友。我們現在上大學,一切都翻篇了……」
趙雲深拒絕道:「你這樣就很沒意思。該講的不該講的,我都說過了。」
他緊緊攥著許星辰的手腕,雖然他知道,許星辰不應當出現在這裡。
趙雲深和翟晴的對話內容,勢必會影響他和許星辰的關係——雖然許星辰總是一副開開心心、豁達大度的樣子。
事實上,當翟晴提起「你在外面租房,我們考同一所大學」,許星辰的腦袋就漸漸空白了。她的神智飄蕩在天空,寄托於雪白的雲朵,冷風一吹,消散得無影無蹤。
*
回家途中,許星辰沒吱聲。
她和趙雲深坐著同一班公交車。風聲獵獵,從窗戶灌進來,她打了個噴嚏,裹緊單薄的外套。
趙雲深告訴她:「我和翟晴真沒發生過什麼。那會兒我上高二,混得很,不愛用功,每天上課都在偷懶,閒下來就愛打盹和打遊戲……」
許星辰接話道:「你是不是想說,你和翟晴就是隨便玩玩,沒對她動過心?」
她自言自語:「那我覺得,你對我也許……也沒有動過心。」
他此時笑了一聲:「我沒說是隨便玩玩。」
許星辰罕見地垂頭喪氣:「哦,她是你唯一的真愛……」
趙雲深打斷道:「我和她沒牽扯,也有兩年多沒聯繫過。」
他扣緊車窗,隔絕了室外的冷空氣,空空蕩蕩的車廂內,他伸手抱緊她:「你怎麼淨給我扣帽子,過去的事都過去了。」他攬住她的後背,使了力氣,給予十分溫暖的懷抱。
她含糊地附和。
趙雲深約她晚上看電影。許星辰借口要陪姑姑,抽不出空。其實她姑姑這兩天出差,家裡根本沒人,冰箱裡藏著剩飯剩菜,聊以充飢,哪怕燈火通明,偌大的客廳和臥室都顯得冷冷清清。
許星辰獨自在家時,經常收聽「都市怪談」一類的廣播節目。她喜歡女主持人的聲音——溫柔,甜美,透著一股神秘勁。
當她一個人待在房間,女主持的嗓音娓娓動聽,許星辰就像在探索新世界,心情輕鬆又暢快。
今晚的廣播故事,名為「家住七樓的朋友」。女主持使用第一人稱自述道:「我是20歲的單身女孩,獨居在郊區。小區最近才新建成,我的房間在七樓,左鄰右舍都是空房。那天晚上十點半……」
許星辰抬頭望了一眼掛鐘,剛好是十點半。呦,還挺會掐時間呢,她心想。
女主持仍在描繪一個故事:「外面有人敲門。咚,咚,咚……敲門聲不停,誰會在深夜找我?我透過貓眼,仔細一瞧,什麼都沒有啊。我走回臥室,敲門聲還在繼續。『不要再吵了!』我憤怒地朝門外吼了一聲,隱約聽見一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指甲撓門的刺啦聲……我害怕了。我站在門後,拿著一把菜刀,最後一次望向貓眼,忽然!背後有誰拍了我一下。『嘿嘿,我進門了。』那個東西咧開一張血紅的嘴,露出一口爛牙,笑著告訴我。」
許星辰聽慣了廣播電台的鬼故事,原本無動於衷。然而,幾分鐘後,她家的房門也被人敲響了。她披著衣服下床,跑到了門口,透過貓眼一望——什麼都沒有。
許星辰以為,誰家的小孩在惡作劇。
可她跑去廚房洗蘋果的功夫,房門又被敲響,伴隨著陌生的、帶有地域口音的男子呼喚:「嘿嘿,你在嗎?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家。」
蘋果滾進水槽。
許星辰掏出手機,撥打物業的電話。
再過三天,就是春節。物業中心消極怠工,晚上沒人值班了。
許星辰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她潛意識裡很不喜歡惹麻煩。她在沙發上坐了十秒鐘,門外的壯年男子還沒走,她便從貓眼裡觀望,正巧,外面的男人也在看她。
隔著一層玻璃,兩人的瞳孔對視。
許星辰的心臟收緊,狂跳如一陣急雨,耳邊乍現電閃雷鳴,她差一點窒息昏厥。
外面的陌生人至少三十五歲,方臉,斜眼,塌鼻樑,鬍子藏污納垢,穿著一身帶泥巴的工服,衣袖捲起,展露健壯粗碩的手臂。
許星辰選擇了報警。
等待警.察期間,她坐立不安。
這時,趙雲深的電話打了過來。許星辰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地立刻接通,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嚇死了,我報警了。」
趙雲深一愣,才問:「怎麼?」
許星辰反鎖臥室,裹著被子縮在床頭:「我家外面有個神經病,大半夜的狂敲門,還說他知道我一個人在家……」
「沒事的,警察過幾分鐘就能來,」趙雲深那邊傳來一陣收拾東西的窸窣聲,「我也快來了。」
第14章解惑
正門外的男子尚未離開,敲門聲斷斷續續,臥室成了唯一的避風港。許星辰越想越害怕,聲線漸漸低了下去:「趙雲深,你不要掛斷電話。」
趙雲深安撫她:「我不掛,我們聊會兒天。」
他沒去公交站,直接在街邊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他還告訴許星辰:「我上車了,十分鐘就到你家,你那邊的情況怎樣?」
許星辰只說:「那個人還沒走。」
她不停地和趙雲深講話,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轉眼八分鐘過去了。許星辰壯著膽子走出臥室。樓道裡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呢喃道:「誰在上樓?」
許星辰家住七樓,也是這棟房子的最頂層。她隔壁還有一戶鄰居。不過那一家人搬到了別的地方,這邊的房子是空的。他們每個月回來一次打掃屋子。
所以,從嚴格意義上講,現在的七樓,只有許星辰和那位陌生男人。
她這麼想著,忽然聽見了門外的交談。
「警.察來了!」許星辰對著手機說,「有一個警察正在和那個男的說話。」
她走向玄關:「我去開門。」
「別開,」趙雲深制止她,「你待在臥室不要動。」
他頓了頓,講出心裡話:「你不能確定站在門外的那幫人,到底是不是警察。萬一他們和那個鬧事的傻瓜是一夥兒的呢?」
許星辰未曾料到這種情況。她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外面響起了新一輪的敲門聲,輕緩又禮貌,某位年輕男人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們是民警,接到了你的報警。」
隔著一扇防盜門,許星辰連忙回答:「從晚上十點半開始,那個人一直在擾民。」
她謹記著趙雲深的囑咐。無論外面的人如何解釋,她都缺乏開門的膽量。
又過了幾分鐘,趙雲深急匆匆地現身。他倚靠著樓梯欄杆,與警察打了聲招呼,這時他才確認,兩位民警確實是來解決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