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星辰的姑姑披著睡衣出現:「小趙?」
因為那次住院,趙雲深每天都送飯,姑姑其實挺認可他。她想,這孩子要不是有急事,不會這麼晚上門,就問:「你怎麼了呀?」
趙雲深道;「許星辰呢?」
姑姑疑惑道:「哦,她沒跟你說嘛?她今晚去姨媽家了。她表姐快結婚了,姐妹倆有話要聊。她十一點多給我打過電話……」
趙雲深不由得悻悻然。
他甚至想起,許星辰的姨媽在北京工作,她這時候跑去姨媽家,不會是掛念著北京的那份工作吧?他拜託姑姑允許他用家中座機給許星辰打電話。
姑姑同意了。
姑姑還是一副過來人的樣子,開解道:「你跟她吵架了嗎?」
趙雲深一邊撥打電話,一邊說:「我想給她一個解釋。」
深夜鈴聲響了兩遍,接電話的人恰好是許星辰。她想當然的以為,那是姑姑打給她的,於是她就在表姐家裡,靠在表姐的床上,抱著話筒,帶著哭腔說:「喂?」
一個小時前,許星辰停止哭泣,聲音很正常地和姑姑聊過天。
而現在,許星辰因為剛剛與表姐傾訴完,正處於茫然狀態。
當她聽見趙雲深的聲音,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她無意識地按下免提,趙雲深鄭重其事告訴她:「你別去北京。許星辰你聽我說,我對你非常認真,我從來沒有對誰這麼認真過……」
許星辰的表姐一把搶走話筒,道:「你打我妹妹的電話,就是讓她別去北京?」
趙雲深道:「你是誰?」
表姐捂著話筒,對許星辰吐槽道:「小寶貝,你怎麼會認識這種男人啊?他到底是愛你,還是怕你跑了?他短時間內找不到下家,都不讓你去北京,你慫不慫,人生就被別人控制著?」
許星辰安靜地躺倒。
表姐掛斷了趙雲深的電話:「難怪呢,潘移舟總跟我說,你男朋友不靠譜。瞧你,哭成大花臉才想到哥哥和姐姐。」
許星辰問她:「我應該怎麼辦啊?」
表姐說:「先把你現在的工作辭了。我聽媽媽說,你一個月才掙兩千五?你去北京,能翻四倍啊。春節後,你跟我媽去北京適應一下,三個月後,你就畢業了吧?」
許星辰點頭。
表姐在燈光下塗著朱紅的指甲油:「小傻瓜,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你為了男人放棄前途,太蠢了,你要做的是女朋友,不是他老母。白送上門的東西,換我,我也不珍惜。你跟他媽吵架,他都不向著你,你那些苦啊,都白吃了。」
表姐昨天剛領的結婚證,後天就要辦婚禮。但她對表姐夫的評價是:我只是找了個男人搭伙過日子。我不指望他。
第33章決裂
許星辰連續幾天沒有回家。
她借住在姨媽家裡,度日如年。表姐的婚禮辦得很熱鬧,眾多親戚們來來往往,噓寒問暖,許星辰越發覺得渾渾噩噩,像是被誰抽走了主心骨。
許星辰的表哥潘移舟看不慣她的狀態。潘移舟尋了個機會,仔細問她:「聽說你和趙雲深分手了?」
許星辰垂首,視線下移,望著自己的膝蓋。她的髮絲擋住了半邊臉,唇色發白,眼中光彩盡失,彷彿一朵失去滋養的枯萎的玫瑰。
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癥結。
潘移舟暗歎:當年許星辰剛上大一,自己就提醒過她……那個趙雲深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惜女孩子們總有一股為愛犧牲的倔勁,願意飛蛾撲火,庇護她們所信仰的愛情。
潘移舟建議道:「過兩天,你收拾東西和姨媽去北京。趙雲深那臭小子還是個纏人精,你姑姑告訴我,他天天蹲在你家樓下,等著堵你呢,就跟黑社會討債似的。」
許星辰沒拒絕。
隔日傍晚,許星辰回家整理衣服。姨媽為她買好了火車票,要帶她去北京見世面。表姐也在一旁推波助瀾,反覆告誡她:要是趙雲深過來求復合,你千萬不能一時心軟,就答應了他。
許星辰連連點頭:「我不會的。」
可是,當她走進自家的小區,瞧見坐在地上的趙雲深,她的心臟就在一剎那間猛然收緊。她飛奔著跑向單元門,不想被他發現。而他轉瞬來到她的身後,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許星辰掙脫道:「你幹什麼?」
「你不要衝動,」趙雲深嗓音微啞,「這些天,我想了很多。」
許星辰起初想轉身,可是哥哥姐姐們的忠告讓她心有餘悸。她奮不顧身撲向他,他們就能有一個好結果嗎?她沒有把握。
趙雲深壓低聲線,彎腰靠近她:「我不想和你分手。是,我以前對你不夠好,忽視了你,因為你沒有跟我抱怨過……我就沒往那個方面考慮。」
他依然牽著她的手,不斷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不過他在嚴冬的白晝和深夜中站立太久,指節都生了暗紅的凍瘡,許星辰注意到這一點,難免熱淚盈眶。
趙雲深從她背後摀住她的眼睛,淚水落在他的掌心裡。他又說:「許星辰,你瞧我現在,失去父親,家庭毀了。我沒請假就逃開了北京的團隊培訓,得罪領導,回到醫院肯定要挨訓,事業和學業都是一團糟。還有健康,我前兩天忘記吃藥,腸胃狀況很差,體力也不行,整夜做噩夢,冒冷汗,床單和被罩都潮了。昨晚上,我夢見你穿著婚紗嫁給別的男人,忽然覺得活著很沒勁……我努力活著是為了什麼?」
他的頹廢和悲傷像一條河,水浪瘋狂地翻湧,或許濺到了她的心。
他告訴她:「我用功讀書,想給你一個好的未來。你說過,我們要生三個小孩,名字也是你起的。你不能挑在這時候離開我。」
許星辰已經不會思考。但她記得表姐講過的話,表姐說,如果她再遇上趙雲深,可以問問他,如何解決許星辰和他母親的矛盾呢?
於是,許星辰回答:「你媽媽可能忘不了……是我害得你不得不打工賺錢。」
「我會說服她,」趙雲深承諾道,「你也別怕,我們和她一年見不到一次面。」
許星辰沒做聲。
他立刻抱住她:「我們和好了嗎?」
「和好個屁!」他背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趙雲深轉身,剛好撞上許星辰的表哥潘移舟。
潘移舟將車鑰匙掛在指間,罵道:「我去停個車的功夫,你這臭小子就黏上來了?你屬鼻涕蟲的麼,麻煩你把右手從我妹妹身上拿開。」
從潘移舟的角度看,趙雲深這四年也不是毫無進步。他成熟了不少。比如,趙雲深大一那年還會與潘移舟針鋒相對,而今天,趙雲深恭敬地低下頭喊道:「表哥。」
潘移舟沒好氣:「滾吧,誰是你表哥。」
許星辰拉住了潘移舟的衣袖。潘移舟見狀,暗歎不好,是不是趙雲深又講了一些甜言蜜語,把許星辰給哄回來了?
潘移舟狠下心,挑撥離間道:「許星辰,你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那天你在姨媽家裡哭成什麼樣?」
趙雲深擋在許星辰之前,接話道:「我和她只是談戀愛有小摩擦,鬧彆扭。你把對我的偏見放到這件事上來談,對我和許星辰都不公平。」
潘移舟發出一連串的疑問:「我先聲明啊,我不知道你們鬧什麼彆扭。你誠實地回答我,你們在學校一周見幾次面?你嫌棄過她多少次?」
他雙手揣進衣服口袋:「我妹妹跟你處了四年,人是越來越沒自信,還經常問我,她是不是偷懶的廢物?誰給她灌輸的這些思想?」
趙雲深吸了一口氣,凜冽冬風中,他被凍瘡覆蓋的手搭在了許星辰的肩膀上。
趙雲深極力掙扎:「那都是開玩笑的話,我也經常誇她。」
「誇她好看,還是懂事?」潘移舟諷刺道,「你是把她當寵物吧。」
許星辰終於出聲:「別說了。」
她擦了下鼻子:「你們倆都不要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