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人站在草木繁盛的牆角,一隻綠色翅膀的飛蟲「嗡嗡」地經過,飛得極快,幾乎只是一瞬間,左護法折下了一片葉子。
沈堯沒看清左護法是如何出招的,他只看到,那只飛蟲被一片葉子釘死在了圍牆上。
沈堯渾身一冷,彷彿自己就是那只飛蟲。
左護法依然波瀾不驚:「你還要帶上叉子和火.藥嗎?」
作者有話要說:飛蟲:我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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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集預告:近距離探秘!魔教眾人的行事作風】
第8章 深山
午時三刻,沈堯一行人向著深山進發。
起初,沈堯背著一包乾糧、一隻藥箱、兩袋水囊。行至半路,左護法包攬了所有東西。他將那些袋子掛在劍柄上,再負於左肩,腳步悄無聲息。
沈堯問他:「你累不累?要不讓我也扛一個?」
左護法瞥他一眼,卻道:「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
沈堯一聽這話,有些慍怒:「你是沒見過我殺雞!我殺雞才快呢!手起刀落,見血封喉!」
許興修咳嗽一聲,拽了拽沈堯的袖子。沈堯這才反應過來,他在魔教左護法的面前炫耀「見血封喉」,是不是有點兒班門弄斧的意思呢?
一時之間,沈堯下不來台。
他只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通往深山的那條路,沈堯一貫是爛熟於心,但他之前每一次去深山,都是跟隨著眾位師兄,大傢伙背負著沉重的行囊,從沒有哪一次旅程如此輕鬆。
走到某一處轉彎路段,沈堯興致勃勃:「前面有一個茶肆,賣茶的姑娘叫青青。她家的糕點很不錯,我師父愛吃。」
左護法腳步一停。
沈堯猜出他的心思,忙道:「青青家住清關鎮,祖上都沒有出過遠門,她肯定不認識你們這些江湖中人……你莫要擔心。」
左護法卻道:「聽你話中之意,你帶了這麼多乾糧,還要去買那糕點。」
沈堯道:「不行嗎?」
左護法略微抬頭,眉眼不見喜怒:「酒囊飯袋。」
酒囊飯袋這個詞,出自漢代王充的《論衡·別通》,暗諷一個人只知道吃,什麼都不會做。
沈堯正準備與他爭論兩句,卻見左護法一言不發,沿路絕塵遠去,讓沈堯和許興修追得十分辛苦。
山外地勢崎嶇,樹影幽寂,來往的過客都是清關鎮上的人,其中又以柴夫、農戶、獵戶居多。他們幾乎都在丹醫派治過病,認識沈堯,其中幾個甚至停下來,與他寒暄。
沈堯一度以為左護法跑沒了影,然而,當他抵達青青姑娘的茶肆時,他卻發現,左護法早就站在這兒等他們了。
而且,左護法買好了糕點,用一張乾淨的黃紙包著。他瞧見沈堯與許興修,眼皮子都沒掀一下,語氣寡淡地問:「走哪條路?前面有個岔口。」
拽什麼拽啊?沈堯腹誹。
會輕功了不起嗎?
他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了不起。再看左護法替他買的那包糕點,心裡頓時慰藉,他走到左護法跟前朝他一笑,應道:「右邊那條路,是進山的捷徑。」
他一邊說話,一邊往茶肆裡看了看。
茶肆乃是一處涼棚改建,門前放著兩座樹樁,給客人們拴馬、拴牛之用。屋內佈局更是狹小,除了青青姑娘的竹木櫃檯,籐編桌椅不足三套,此刻稱得上人滿為患。
都是一些陌生臉孔。
那些人膀大腰圓,頭戴草帽,面色凶神惡煞,腰間配有匕首,難免有寇匪之嫌。但他們呼吸粗重,嗓音嘶啞,缺乏陰陽調和,顯然學的是一些剛猛蠻橫的武功。
其中一人注意到沈堯的目光,便將茶碗一放,吼道:「你小子,瞧什麼瞧!」
沈堯拱手作揖,轉身,與另外兩人一同踏上右邊那條岔路。
半晌後,茶肆內的男人面朝青青,喊了一聲:「掌櫃的,再來一碗茶。」
青青姑娘身著布衣長裙,皮膚雪白,眉眼素淨。她彎腰給那些漢子們斟茶,冷不防被某一人握住了手腕。男人粗糙的五指像冰冷的蛇,在她手中蜿蜒爬行,她嚇了一跳,罵道:「客官這是做什麼?耍無賴?」
「小娘們手還挺嫩,」那男人流里流氣地笑道,「走路還扭屁股,怕不是個騷.貨。」
青青的父親是武夫,她性格活潑,能耍兩手功夫,鬥得過一般的男人,卻不是練家子的對手。
她旋身縱躍兩次,劈頭就是一個掃堂腿。但她的對手捉住了她的腳腕,將她絆倒在地上。幾名莽漢中有人脫掉了上衣,露出赤膊,後頸刺有蜘蛛狀的紋身,猙獰可怖。
青青的裙子被撕碎。
她毛骨悚然,尖叫出聲,寬厚的大掌便摀住了她的嘴。
男人們讚不絕口:「瞧瞧這把小蠻腰,真沒想到啊,鄉下還有這等貨色。她還能劈叉,空翻打鬥,你們瞧見了嗎?這不比一般柔弱女子有滋味。」
茶壺側翻,水流一地,籐椅東倒西歪。
屬於壯漢們的粗布衣裳鋪在地上,帶來嗆鼻的汗味,青青含淚死命咬住嘴唇,咬出了血。誰能在這個時候救她?誰有這個能力救她?沈堯他們大概早就走遠了,她今天注定要備受屈辱。
絕望與恐懼不斷滋生,像蛛絲一般包裹了她。
她恨自己軟弱可欺,無從反抗,更恨自己不是男人。
*
山路上,沈堯忽然駐足。
他說:「我剛才好像聽到女孩子慘叫。」
許興修道:「你四處看看,哪有什麼女孩子?只有嘰嘰喳喳的鳥雀。」
沈堯猶疑不定。
他拽了一下左護法的衣袖:「你不是武林高手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察覺什麼動靜沒?」
左護法緩緩收攏五指,衣袂連風地站定。他說出口的話,讓沈堯一頭霧水:「那女人,和那六個男人,只有一方能活命。」
沈堯道:「什麼女人?」
左護法淡聲問道:「她叫青青?」
沈堯頓時明白了當前狀況,恰如一匹脫韁的野馬,風一般地往回趕,又向左護法喊了一聲:「你們都愣著幹嘛?救人啊!她一個姑娘家能撐多久?」
左護法猜測道:「沈大夫,你想讓我救她?」
「廢話,」沈堯急怒攻心,「是男人就別磨蹭,你有種嗎?站著不動幹嘛,怕死還是怎麼搞的,你有種就跟上我。」
左護法甩掉了肩上的包袱,單手握劍,踩著路上凸出的岩石,身影快如疾雲行風。長劍出鞘只在一瞬息,所經之地,徒留天地間寒光湛湛。
那邊的六個匪徒,尚不知大難臨頭。
某一人已經發洩完畢,弄了些溫熱的棗糕,歇在一旁說笑:「這小娘們還是個不經人事的,放在春香樓裡,給咱們哥幾個玩一次,少說也得三兩銀子吧……」
話沒說完,他瞧見行色匆匆的左護法,這小子握著一把重劍,衣袍獵獵,身姿頎長,還挺像那麼一回事,可他們兄弟幾人身強體壯,又是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路上,那小子還能妄想英雄救美嗎?思及此,他又笑了,心道:就算把那玩爛了的女人送給這小子,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個廢掉的破鞋。
他便說:「你是哪門哪派的?少管閒事,沒看過爺們在外面玩女人?」
血濺三尺。
劍鋒割斷了他的脖頸,他還沒來得及叫一聲。
草棚外風和日暖,茶肆內橫屍遍地。
還剩一個匪徒,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他衣衫不整,尿從褲子底下流出來,浸透了一雙草鞋。他起初壯著膽子咆哮:「高手饒命!」後來索性跪下來磕頭:「我一時歹念,早已知錯,求求大哥饒我一命,我定當改過自新!」
左護法卻問:「饒你?」
他一步一步靠近,腳不沾地。
一劍索命,鮮血再度噴湧,左護法反握劍柄,又問:「你剛才,為什麼不饒了那個女人?」
左護法今日所殺的最後一人瞪大了雙眼望著他,張了張嘴,氣絕身亡。
殘血,死屍,滿地狼藉。
沈堯趕到現場時,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更震撼的是許興修,他肚子裡一陣反胃,扶著一棵樹開始乾嘔,嘔了半天,又覺十分諷刺——他是個大夫,理當救死扶傷,見慣了病患傷員,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後來,許興修想通了。大抵是因為,他親眼見證了魔教的凶殘殺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