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魂開始分裂身體,不多時便密佈於四面八方,景瑤不急不躁地靜立在火牆之外,隔著這層熊熊跳躍的鬼火,她輕輕一笑對珞姻說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賤人還能撐多久。」
「說的這麼輕鬆,好像你操控死魂就不耗費仙力一樣。」珞姻手扶鬼火之牆,沒事找事地另起話題道:「對了,聽說凌澤上神最近新得了一個兒子,你知不知道?」
她簡直是在故意觸怒景瑤,語調充滿劍拔弩張的調侃,字字直戳心窩地說道:「怎麼你連控心的蠱蟲都下了,還當不成他兒子的母親?」
景瑤緊握左手,纖柔玉白的骨節處嘎吱作響,她抬眼看著珞姻,已是怒火中燒目眥欲裂,「事到如今,都怪你.....」
「笑話,怎麼能怪我,給他解蠱的.....又不是我。」珞姻上仙偏著頭看她,手中煉獄鬼火雀躍燃動,煌煌如明燈般映照著珞姻的臉,冷寂暗夜中盡照出惹人垂涎的天姿國色。
「你說什麼?」景瑤雙目一怔,向前走了一步,鬼火就勢燎到了她的頭髮絲,青絲成灰星點落地,她卻恍如未覺,只顧著呢喃輕語,彷彿僅僅是說給自己聽,「他解了蠱.....」
「是呀,當然是解了蠱。」珞姻用指甲挑著鬼火的火星,局外人般悠閒答話道:「不然他怎麼會突然討厭你,又突然納了那麼多美妾。」
景瑤突然抬起頭來,對著珞姻疾言厲色道:「還敢狡辯,既然不是你解的蠱,你又如何知道他被我下蠱?」
幾束狂躁的鬼火猝然穿過火牆,索命一般朝著景瑤的臉燒去,卻在千鈞一髮之際倏忽頓住,輕輕緩緩回歸了原位。
「這是魔主的地盤.....你敢在這裡燒死我.....」景瑤幽幽看著珞姻,目中的憎惡怨恨毫無遮掩。
珞姻上仙一手扯著發狂的鬼火,順勢揮袖加厚了整道火牆,此處霎時通明如晝亮,「我就是知道又如何,凌澤上神解蠱以後,他自己不會說出來嗎,即使他自己不說,別人也不會傳出來嗎?」
「你下的蠱必定來頭不小,解開又談何容易,凌澤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我何必費勁為他做任何事?」珞姻嫣然一笑,明眸若一泓清水,兩頰淺生霞色,容華千嬌百媚勾人魂牽夢縈,「你倒是想想自己,可曾得罪了哪位大人物,既知道你當年做的事,又非讓你不好過。」
圍堵在鬼火周圍的死魂恍惚間彷彿沉寂了下來,景瑤極目凝視著珞姻,膚色慘白,眼袋紫青,看上去竟是比那些鬼魂還要可怖三分。
景瑤在這一瞬間,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歆芙公主。
她滿腔憤恨地想到這件事當年歆芙也是知道的,甚至還是歆芙公主幫榮澤雲後找到了冥界地母,才讓景瑤如願以償地拿到了蠱蟲。
但隨即,景瑤嗤嗤笑出聲,眼神滿是嘲弄譏諷,啐了一口道:「我親愛的寶貝妹妹,我的天界第一美人妹妹,你是在把我當傻子嗎?」
她目不轉睛,纏身惡鬼般死死瞪著珞姻:「賤人,分明就是你幹的,你巧舌如簧地引我往誰身上想?」
「真有趣,你不信我是你的事,」珞姻上仙彷彿也生了氣,鬆開手中纏繞的鬼火,任那火牆暴戾恣睢地膨脹,「但我為什麼要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
「對了,我倒是忘了。」珞姻接著說道:「你本就喜歡栽贓別人,這大抵是你生來就有的天性,我又何必再同你爭什麼?」
景瑤發覺自己吵不過她,柳眉倒豎,揚手扯出一條銀鞭,隨即揮鞭驅趕死魂,全然放出暴漲的功力,霎時陰風怒號疾雲迅馳,寒氣升騰磚瓦暗響,竟是擺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決戰模樣。
珞姻的眸色漸漸改變,不見天光的暗黑夜色中,仍能看到她的瞳仁赤紅到艷極妖冶,「你只敢把怒氣發在我身上,是覺得我好欺負嗎?」
鬼火凝成的厚牆猛然消失,赤血鞭震天動地劈掃過來,但此刻壓下來的,卻不是騰躍跳動的火球,而是浩瀚無邊的汪洋火海。
珞姻上仙駕雲凌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景瑤,夜風獵獵,赤紅瞳色的美目中隱隱浮現刻骨的恨意,於是傾軋而向的火海更加專橫跋扈,堂堂皇皇。
景瑤運集全部仙力抵抗,雙手緊緊推著仙障,臉色灰白蒼蒼,額頭冷汗發涼,這麼個狀態下,她還能硬生生地憋出話道:「賤人.....大不了.....和你同歸於盡.....」
「你想的美。」珞姻上仙微抬尖俏的下巴,冷笑著回答道:「哪怕你在身體裡養滿了噁心的東西,也不可能有本事殺了我。」
數之不盡的死魂彷彿聽到了珞姻的挑釁話,分外努力地想要衝破火海。
它們迎著火勢最猛的方向鑽去,在一波又一波的火海沖刷中起伏飄蕩,銅鈴般空洞的大眼,卻始終盯著珞姻上仙。
終於有一隻死魂衝破火海阻撓,朝著珞姻猛撲過去,她即刻揮袖甩鞭,準確無誤地抽打在死魂身上,卻不料一鞭子下去,那死魂便沒了蹤影。
珞姻上仙反應極快地瞬時轉身,死魂果然飄移到了她的身後,雙手僵直著前伸,彷彿要掐斷她的脖子。
死魂再一次撲過來,珞姻在半空中翻了一個身,丹櫻色雲緞長裙凌波般流轉,她的纖手緊握長鞭,卻反勾出層層鬼火,那些火團在剎那間化出無數網格,凝聚成一個渾然天成的火舌兜網。
珞姻正準備用這個網來捉死魂,就看到那死魂呆呆佇立於原地,全身不住地搖晃抖動,彷彿被什麼無形無影的東西給扼住了咽喉,而且毫無反抗之力。
更多的死魂鑽出了煉獄火海,不知疲憊地朝著珞姻狂奔而來,卻同那只死魂一樣,被不知名的力量定格在空中。
華棠神域的暗衛們將身形隱沒於黑夜,一邊牢牢控制著死魂,一邊欣慰地想自己終於派上了用場。
便是在這個時候,忽然有野蠻強悍的劍氣劃過,逼得珞姻往後退了好幾步,飄然流風的雲錦腰帶蕩起,被那狠烈的劍氣生生割破。
「都住手。」
清冷的低聲打破戰況,深藍色長衣隨風飄廣,彷彿融進了夜晚的暗沉穹蒼。
珞姻上仙不聲不響地下了地,所有的鬼火頓時流逝消失,景瑤尚沒弄清楚現狀,珞姻已經語調涼涼地對建夜說道:「要你多管閒事。」
她橫眉冷眼站在他面前,依舊是姿容傾城的天生尤物,黛眉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總讓人不自覺地想把她狠狠壓在身下,隨心所欲地盡情輕薄,肆意享受。
「想打架,別在這裡打。」建夜神色清寒,冷若冰霜地答道:「這附近是魔怪的操練場。」
珞姻上仙沒有接話,她左手提著赤血鞭,右手按著自己的衣領,竟是轉身就準備走掉。
修明神君很喜歡珞姻上仙穿這樣的衣服——
只要一抽掉腰帶,她的外衣就會自己滑落,露出芳澤無加的香艷春.色,好方便他為所欲為一逞獸.欲。
但這種漂亮衣裙的弊端卻在此刻充分凸顯出來,方才建夜的劍氣劃破了珞姻的腰帶,此刻她的衣裙已經不復嚴整,多虧了她一手按著衣領才沒滑下來。
珞姻上仙急需回房換一件妥當的衣服。
然而建夜這個不上道的罪魁禍首,卻還在此刻擋住了珞姻的去向。
「我並非故意傷你。」他冷淡開口道。
「我知道,你讓開。」珞姻上仙很是不耐煩地答道。
景瑤又是嗤嗤地笑出聲,蔥段玉指纖纖軟,行處金蓮步步嬌,姿態婷婷靜雅地走過來,即便臉色不佳額頭掛汗,仍是明眸善睞眼波流醉,「呵,原來建夜大人和珞姻上仙也是舊識?」
「當然是舊識了,」珞姻莞爾而笑,艷傾絕世的仙姿玉色遠勝穠李夭桃,攝人心魄,「三百年前,他在朝陽殿上興起當場,直截了當地捏碎了我的每一根骨頭。」
珞姻轉過臉看著景瑤,目光落在她空蕩蕩的右臂袖管上,「你不過是斷了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