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斟酌著措辭道:「不如我們比賽看誰先睡著吧,正好我也覺得困……」
晚風吹過簾帳,紫砂獸爐溢出淺淡的熏香。
此時正值三更天的深夜,月色靜謐祥和,窗外沒有蟲鳴鳥啼,唯有竹葉婆娑連影。
寧瑟表明自己很困以後,還想打一個應景的哈欠,但因她現在其實沒有什麼睡意,這個哈欠就需要醞釀。
醞釀不足片刻,她聽到衣裙被撕裂的聲音,心下倏然一驚,瞪大雙眼望向清岑。
清岑扣住她的手腕,將她牢牢禁錮在身下,寧瑟試著掙脫,卻彷彿螳臂當車,顯得有些不自量力。
賬內光影晦暗,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覺得他俯身越靠越近,話卻說得平靜無波:「你明日,別想早起了。」
語聲有些沙啞,聽在寧瑟的耳邊,卻有種不出的勾人。
明日別想早起,依這話的意思,清岑可以輕而易舉地奮戰一夜麼。
寧瑟後知後覺地思索著,倘若清岑方才一直在隱忍,那她說的那番「你是不是不行了」的話,是不是在給自己挖坑呢。
這個坑……未免挖的太大了。
寧瑟心裡有些慌。
清岑見她眸色茫然,料定她還在想他行不行的問題,心中慾望燒得更盛,到了完全壓不回去的境地。
衣衫褪盡的那一刻,他俯在她耳邊啞聲問:「還覺得困麼?」
寧瑟默了默,即便預感不太妙,還是非常誠實道:「不困了,一點也不困了。」
清岑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低頭輕吻她的臉頰,嗓音沉緩道了一句:「你很快就能知道,我現在行不行。」
月轉星移,窗外風聲漸弱,紫砂爐裡燃香淺淡,煙色依舊裊裊婷婷。
床帳起伏疊蕩,難掩榻上弄春之景,寧瑟喘息漸急,只覺得腦中神思放空,再難說出完整的話。
比起昨夜,他今晚似乎粗暴了很多,她自覺快要受不住,卻又感到樂在其中。
天將破曉時,她終於想起適可而止。
於是這一回結束後,寧瑟拉過整床被子,將清岑捂了個密不透風,而後躺倒在他身側,費力開口道:「你還是和昨天晚上一樣……」
清岑從被子中伸出手,輕易將她抱進懷中,同時低聲問道:「一樣什麼?」
寧瑟沉思少頃,直言不諱道:「一樣經久不息。」
言罷,寧瑟自己掂量幾分,覺得「經久不息」這個詞,實在用的很好。
清岑聞言卻有些好笑,他親了親她的額頭,因著沒有半點疲累,其實還想繼續下去。
卻聽見寧瑟聲音漸弱道:「我好累啊,我們睡覺吧……」
清岑用被子將她蓋嚴實,又把她額前的亂髮撥到耳後,語聲雖然低沉,話卻說的很溫和:「你睡吧,我陪你。」
寧瑟看了他片刻,閉上雙眼默默貼進他懷裡。
她想不通他為何如此精神抖擻,彷彿沒有絲毫倦意,反觀此時的自己,早已累得不想說話。
兩相對比之下,是不是顯得她很柔弱。
寧瑟不太喜歡這種柔弱的感覺,心想往後要注意調理作息,強身健體,萬不能在此途上丟了他們鳳凰族的顏面。
這日早晨,天色將將大亮的時候,寧瑟猶在安眠睡夢中,卻被一陣緩慢的敲門聲吵醒。
敲門的人,乃是寧瑟的母后。
她今日一反常態,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就是為了叫醒女兒,早點收拾好東西,而後返回鳳凰宮。
寧瑟猛地從床上坐起,只見清岑衣著整齊站在一旁,半掛的床帳被他放下,依稀擋住他修長挺拔的身影。
寧瑟從紗帳中探出頭,看見清岑舉步走向外室,似乎要去應門,心中又是一驚。
「等一下!」寧瑟出聲叫道。
她飛快地跳下床,想穿好衣服去攔清岑,然而就在著地的那一刻,腿腳跟著一軟,幾乎要原地跪下。
和上次一樣,在她將要跌倒時,清岑伸手扶住了她。
「你母后在門外。」清岑道。
寧瑟緩了半晌,楞然問道:「敲門的也是她嗎?」
「是。」
「你從窗戶跑吧。」
清岑將她抱到床上,彷彿沒聽見方纔的話,依然鎮定地說道:「我去給她開門。」
誠然,寧瑟理解他不願從窗戶逃跑的心理,畢竟這麼做就像姦夫一樣,而他一直是敢作敢當的人。
但是就這麼放她母后進來,實在讓寧瑟有些心慌。
「別去!」寧瑟道:「這樣我母后會怎麼看你,你以後來鳳凰宮提親,肯定會困難重重。」
她披著被子跪在床上,努力翻找昨晚脫下的衣服,卻發現裙擺被清岑扯碎,顯然已經不能穿了。
恰在此時,床帳外傳來門開的聲音,接著是她母后猶疑的問話:「阿寧,你在房間裡嗎?」
再然後,她母后自言自語般說道:「幸好我有房門的鑰匙。」
寧瑟怔了一怔,彷彿遭了雷劈。
她裹緊被子躺在床上,想用裝死矇混過關,但母后已經急步向她走來,她覺得就是裝死都來不及了。
「阿寧?」
聽見母后的呼喚,寧瑟全身一僵,跟著應道:「我在這裡。」
言罷,她又側過臉望向清岑,小聲催促他:「你快走啊。」
眼見清岑無動於衷,寧瑟語重心長道:「我母后看見你,只會更生氣。」
他沉默片刻,撩開床帳吻了她的臉,而後悄無聲息地瞬移離開,身影全然消失在窗外。
寧瑟長舒一口氣。
轉瞬之後,她又發現一個問題,脖頸往下有幾道吻痕,這個似乎怎麼擋也擋不住。
寧瑟屏住呼吸,努力想她到底該怎麼辦,終於在母后走近的那一刻,想到了解決方法。
於是寧瑟她母后拉開床帳時,只見一隻金燦燦的鳳凰臥在床榻上。
她變回了原形。
「你這是做什麼?」
聽見母后驚疑的問話,寧瑟撲著翅膀跳向她,彷彿回到了小時候。
「我最近睡覺的時候,都喜歡變成原形。」寧瑟抬頭看著她母后,十分誠懇道:「母后你不知道,這樣睡覺特別踏實。」
她母后默不作聲,垂目盯了她一陣,盯得寧瑟心頭發虛,爪子發軟,翅膀也更沒勁了。
寧瑟的頭越坑越低,又聽她母后緩聲道:「今天穿這套衣服,收拾完東西早點出來,你父王和哥哥已經備好了車,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卯時能回鳳凰宮。」
話音落罷,她母后將一套錦緞衣裙擺在床榻上,而後落座在床沿,把整隻鳳凰抱到了腿上。
寧瑟收緊翅膀,不安地刨了刨爪子,聽她母后輕聲開口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和你父王說的。」
寧瑟默了默,繼續裝渾道:「什麼事?」
「別裝了。」她母后道:「清岑剛走嗎?」
寧瑟聞言,只覺得一雙鳳凰爪完全僵了。
約摸半個時辰後,寧瑟準時出現在馬車上,懷裡揣了兩隻山雀,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不同。
少頃,車轅起飛離地,流風從窗沿劃過,錦紗簾幕輕微飄蕩,流蘇晃成一條緋色的波浪。
寧瑟捧著兩隻滾圓的山雀,看向坐在她對面的父王。
她父王手裡雖然拿了一本書,卻只顧著和她母后說話,沒有分神打量寧瑟一眼,寧瑟因此覺得很滿足。
倒是殊月忽然出聲道:「你昨晚沒睡好麼,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依我看,哥哥的臉色似乎也不太好。」寧瑟轉頭看他,岔開話題道:「是不是最近公務繁忙,太操勞了?」
殊月輕笑一聲,話中意有所指:「比起繁瑣的公務,你更讓人勞神費心。」
寧瑟今日沒什麼勁同他鬥嘴,於是很罕見地服了個軟:「是啊,這麼多年來,有勞哥哥照顧我。」
這話說完,殊月竟然沒再應聲。
寧瑟有些驚訝。
然而過了一會,殊月就拍拍她的腦袋,放低了聲音道:「終於知道感謝哥哥了,總算你有點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