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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裡,他們幾個身兼數職,不僅是寧瑟的陪讀,還是寧瑟的玩伴。

後來寧瑟長大了一些,玩鬧的興致日益減淡,她的父王母后開始親自教養她,那些小鳳凰就不再踏足宮殿。

而這位副統領大人,在長到化形之後,就默默離開了天外天,繼而加入將士雲集的天兵營,憑著老實本分和吃苦耐勞,一路坐到了如今的位置。

此刻再見到寧瑟,他除了驚訝之外,還有些說不出的靦腆和高興。

出於禮貌,手中長纓槍被他收了起來,然而雙手一得空,反而不知道要往哪裡放。

「承蒙公主誇獎,我、我定會再接再厲。」他忽然道。

寧瑟怔了一怔,隨即衝他友好一笑,「我今天來這裡,是想請你幫個忙。」

她從袖中掏出一塊令牌,手指劃過牌面的銘紋,緩聲開口道:「這件事有點棘手,你能幫就幫,不能幫我再想別的辦法。」

副統領定睛一看,瞧出那塊令牌乃是鳳凰宮的軍令。

這樣的令牌他也有一塊,但凡鳳凰族子弟,皆可憑此牌入籍天兵。

思及此,他立刻應道:「無論什麼忙,公主但說無妨。」

「新任天君率兵前往北漠,已經一個多月了吧。」寧瑟頓了頓,開門見山地問:「最近這幾天,你們是不是要往北漠押解軍資?」

副統領大人應聲點頭。

寧瑟收了令牌,上前一步道:「假如方便的話,能不能把我安插在隨行兵卒的隊伍裡……」

寧瑟的話尚未說完,副統領已然臉色大變:「公主,這怎麼使得?」

他抬起一隻手,扶住院中青松,又在轉瞬間鬆開,語調緊張道:「且不說押解軍資的天兵……都是一群糙漢,北漠近來魔亂頻發,還新建了幾座堅不可摧的魔城。」

副統領抬目看她,欲言又止地問:「您貴為天外天的公主,倘若在北漠有任何閃失,讓我如何向帝尊交待?」

話音未落,辰時將至。

練兵場外傳來一陣號角聲,疾風揚起黃土塵沙,眾多天兵身著戎裝鎧甲,依次集合在場內,預備接受晨練。

「去戰場磨礪,也是我父王的意思。」

說完這句胡扯的話以後,寧瑟抬頭看了看天色,言簡意賅地補了一句:「你放心,我還會裝成糙漢的樣子,不讓周圍人起疑。」

副統領聞言楞然,目光掃過她的整張臉。

烏髮雪膚,明眸皓齒,五官無一不精緻,怎麼看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如何能同糙漢扯上半點關係。

他的視線接著下移,飛快掠過她整個人,又覺得她身段高挑,且凹。凸有致,倘若混入軍中,想必會引起關注。

這般打量完寧瑟,他的臉都要紅了,於是快步走向院門,同時開口道:「公主,天兵營也有幾位英武不凡的女將領,您不如……」

「我只想去北漠除魔。」寧瑟歎了一口氣,義正言辭道:「我會戴上易容面具,還有變聲的手鏈,鎧甲穿厚一點,差不多就能掩蓋身形。」

副統領依然不答話,寧瑟便掏出軍令牌扔給他,「我的法力如何,你應該也是知道的,有我押送軍資,你還可以放一百個心。」

誠然,寧瑟法力高強,遠勝絕大部分天兵,甚至能趕超不少天將,實屬軍中難得的良材。

副統領大人沉思良久,握著鳳凰宮的令牌出了門。

隔日黎明破曉之際,押送軍資的飛車準時出發。

天外霞雲微露,晨光淺如雲煙。

帳幔素簡的軍車內,寧瑟抱劍坐在角落裡,臉上蒙了一層易容面具,額前碎發擋了一條猙獰的刀疤。

那刀疤盤結糾錯,幾乎能以假亂真。

看得在座其他天兵心中一抖。

因著寧瑟一臉凶相,一看就很不好惹,其他天兵都不太敢和她說話。

過了差不多一刻鐘,才有天兵試探般地開口問:「這位兄弟是哪個兵營的,怎麼從前沒有見過?」

寧瑟咳了一聲,緩緩應道:「我新來不久,尚未在兵營裡混個臉熟,因為額頭刀疤嚇人,平常也很少出門,讓兄弟們見笑了。」

言罷,還很詭異地挑出一個笑。

在座天兵又是一抖。

他們當然不知道,寧瑟這般作態,其實是在模仿她的哥哥殊月,並且自以為模仿的風流倜儻。

她顯然忘記了一點,比起她如今這副尊容,殊月的容形是何等俊美,無論他怎麼笑,只會讓人覺得養眼。

而寧瑟這樣笑,多少就有些刺目。

某位天兵忍不住移開目光,在不看寧瑟的狀態下,出聲問道:「這趟軍資由我們共同押送,不知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寧瑟見他不看自己,還很慇勤地問話,愣了半晌方才答:「叫我阿刀吧。」

那人又問:「哪個刀?」

寧瑟想了想,答道:「刀疤的刀。」

那些天兵聽了,各自保持沉默,也沒人再開口和她說話。

寧瑟雙手抱劍,安靜地閉目養神。

這一養就養到了傍晚,待她撩開車簾一看,窗外竟是漫天飛雪,白茫茫如扯絮撒鹽,傾頹的夕陽現出血色,映得大地一片愴然。

毫無疑問,這裡是北漠的邊界。

天界因四季如春而出名,一年到頭風光明媚,繁花碧樹茂密成蔭,這也是寧瑟生平第一次,在天界看到雪景。

她怔然許久,發覺飛車漸漸下落。

寧瑟心頭一緊,猛地握住手中劍柄。

車門打開的那一瞬,她已經做好搏命的準備,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天兵的盔甲,接著是一位面熟的青年。

他神情端然,容貌十分俊朗,雖然身穿天兵的盔甲,氣勢卻堪比天將。

而今,他那探究的目光,正落在寧瑟身上。

他打量她片刻後,冷冷發問道:「你是押送軍資的兵卒之一?」

這位青年,正是許久不見的蕭若。

寧瑟乍見熟人,手指都僵了幾分,但看他並未認出自己,又忽然有了底氣。

一旁又有別的天兵小聲提醒寧瑟:「快到北漠了,他是前來接應的天兵……」

寧瑟點頭,鎮定地與蕭若對視,暗歎時間過得真快,不久前蕭若的頭髮還全部炸了起來,現如今卻已恢復完全了。

「我昨日才被調入押送隊伍。」寧瑟沒有斟酌,隨口說道:「所以名冊上可能沒有我,蕭若兄台莫要見怪。」

蕭若蹙起一雙好看的劍眉,靜默片刻忽然問道:「我從未見過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第31章 驚章鴻

蕭若話音落罷,眸色凜然將寧瑟看著。

同坐一車的天兵原本就心存猶疑,覺得寧瑟來路不明,此刻見蕭若有心與她對峙,也紛紛將寧瑟看著。

寧瑟身上聚集了這麼多人的目光,她心裡其實有點慌。

然而片刻過後,她就冷靜了下來,面上依然不動聲色道:「蕭若兄台是天乾山的得意弟子,但凡想拜入天乾山的年輕人,都應該聽說過你的威名。」

凡事切忌自亂陣腳,明白這個道理很重要。

寧瑟心裡想著這些,不慌不忙接著道:「我曾去過一趟天乾山,有幸瞻仰到蕭兄的風姿,從那日以後,一直將蕭兄牢牢記掛在心中。」

講完這些,寧瑟覺得還有幾分欠妥,於是又誠懇地補充道:「也許蕭兄會覺得疑惑,多年前見過面怎麼如今還會記得?實不相瞞,都是因為我午夜夢迴也經常重溫初遇,所以從沒忘記你的臉。」

說完這番話,寧瑟還哈哈笑了一聲,以求緩和緊張的氣氛。

在座的天兵卻有些僵滯。

什麼叫「從那日以後,一直將蕭兄牢牢記掛在心中」?

還經常「午夜夢迴,重溫初遇」?

仔細揣摩其中深意,實在讓人不寒而慄。

旁觀的天兵們心情複雜,蕭若本人也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他在天乾山修法練武時,曾有不少師姐師妹向他委婉傳情,稱讚他風華絕代,讓人過目不忘。

《傾永世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