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個頭目,已經被阿刀斬成灰了。
兵長感到心滿意足,本著不放過一個人才的想法,靠過去拉攏道:「阿刀啊,你今日這番身手,實在英武得很,等我們今晚抵達本營,我定會向副將軍推薦你,給你謀一個合適的位置。」
昨日副統領將寧瑟送來時,這位兵長對她不屑一顧,因他一向看不起在軍營攀關係的人,就不太想和寧瑟說話。
而今,他的態度截然轉變,寧瑟有些受寵若驚。
當晚子時三刻,這一行兵卒到了他們駐紮的本營。
兵長一路都在和她說,往後要如何提拔她,希望她不要辜負副統領的信任,努力守衛天界和人界的領土。
寧瑟心不在焉地聽著,趁著兵長講話的間隙,忽然問了一句:「天君殿下的營帳在哪裡?」
「哎,你到底還是年輕。」兵長歎了一口氣,用殷切的目光看著她,「我至今還沒見過天君殿下,只是聽說他一戰攻下一座魔城,英明神武遠非常人能比。」
兵長話中一頓,又道:「你是副統領推薦的人,心中想的應該是如何守疆衛土,而非如何面見天君殿下。」
蠻荒北漠夜晚很冷,月色也黯淡微弱,營中軍帳點了星點燈火,明明滅滅好似暗夜流螢。
寧瑟順著正路望去,瞧見遠方一頂最大的軍帳,門口把守數個侍衛,帳內隱約有夜明珠的柔光。
她在心裡輕笑一聲,心想就算不告訴她天君在哪,她也能找到清岑啊。
蕭若卻在一旁插。了一句:「能面見天君,也不一定是好事。」
他轉頭看著寧瑟,語氣疏淡道:「百聞不如一見,這個道理你可聽說過?別人傳聞的話不可盡信,你在軍營能倚仗的,只有自己手裡的劍。」
兵長拍了拍蕭若的肩,以為他方纔那番話,是不滿於寧瑟即將高就,於是很體貼地寬慰道:「我也是從天乾山出來的,你不僅是我的師弟,也是我親手帶進兵營的,往後若有陞遷的機會,我這個做師兄的,必然會先行推薦你。」
卻不料蕭若蹙起雙眉,正氣凜然道:「大可不必,我們既在軍營,就要按軍營的規矩來。」
在他們閒扯的時候,寧瑟抬腳開溜。
她的腰間掛著兵長新給的軍牌,比天兵稍微高一點,卻遠低於天將,和清岑所在的等級比,更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於是她想去天君營帳,就只能偷偷摸摸。
賬外光影搖晃,冷風吹過她的指尖,她才發覺手心有汗。
怎麼才能看到他,卻不被他發現呢。
她很想和他說,這一個月以來,她非常惦念他,見不到就越想,越想就越見不到。
蠻荒之地風聲呼嘯,遠處還有蒼涼的大漠,寧瑟恍然回神,暗歎了一口氣想到,這裡並非相思情長的地方。
一時間,她不確定要不要偷跑進去,即便她現在見不到他,也站在離他不足三丈的位置,她應該心感滿足,暫不求其它。
寧瑟後退一步,發覺自己撞上了什麼人。
月光冷淡如寒潭,她猛地轉過身,只見清岑平靜站在她面前,黑衣袖擺迎風微動,月下風姿依然俊朗無雙。
寧瑟先是一驚,而後心中狂喜,甚至想撲過去親他,但眼下地點不對,時機更不對。
於是她強忍激動,咳了一聲道:「屬下參見天君殿下。」
清岑挑眉,隨手打了個結界,上前一步後,直接摟住她的腰,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寧瑟「啊」了一聲,猶自掙扎道:「殿下!殿下你要做什麼,屬下是第一次見您啊!」
第32章 松喬
軍帳前冷風呼嘯,地上還有未化的落雪,清岑抱著寧瑟一路走近帳內,似乎沒將她的話當一回事。
寧瑟所戴的面具,乃是由天外天的能工巧匠費盡心力製成,無論做工還是材質,都堪稱萬里挑一的精細。
尤其額頭上那一條長約三寸的刀疤,猙獰可怖讓人一看就很害怕。
想當初,寧瑟剛剛化成人形時,闔宮上下的神仙都誇讚她的花容月貌,還有一些風流成性的俊秀少年,偷爬宮殿牆頭只為一睹芳顏。
某個月明星稀的夜晚,寧瑟突發奇想,倘若她戴一張奇醜無比的面具,站到牆邊去調戲那群美少年……
寧瑟這般假想一番,就覺得興致盎然。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奕和仙帝,並且打算付諸實踐。
奕和仙帝向來寵愛女兒,對寧瑟幾乎有求必應,短短一個月之後,他就把這張刀疤臉的面具交給了寧瑟。
那一晚,寧瑟穿了一條蓮青色的錦紗長裙,衣袂翩飛站在琉璃宮牆下,抬起一張蒙了面具的臉,對著那群少年擦了一把口水。
宮燈通明如晝,照出她蠟黃色的面容,粗糙如莽漢的皮膚,堪比大蒜的鼻頭,和額上一條猙獰長疤。
美少年們先是驚聲一叫,接著便爭先恐後地落荒而逃。
還有人高聲吼道:「哪門子的美人,嚇得我腿都軟了!」
另一人憤怒應道:「誰說公主化形後千嬌百媚,我們全部上當了!」
話音未落,又傳來巡夜侍衛的斥責聲,那群偷爬宮牆的少年郎,無一例外地被當場抓了起來。
寧瑟哈哈大笑一聲,從此對那面具愛不釋手。
而今,她頂著這張刀疤臉,心裡卻沒了底氣。
天邊月圓如明珠,光暈卻冷淡的很,蠻荒之地的夜風吹得她耳根發軟,她打了一個噴嚏,復又開口道:「天君殿下,若是給別人看到我們這樣,您的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
清岑停步站在帳門前,迎著帳內夜明珠的柔光,身後落下一道挺拔的長影。
守夜的侍衛目不斜視,不敢看他一眼,只聽他緩聲發問:「你們看到了什麼?」
侍衛呼吸一滯,嗓音格外響亮地答道:「回殿下的話,屬下們什麼都沒看到!」
話雖這麼說,他們還是在心中默默流淚,希望他們殿下看上這猥瑣的刀疤臉,只是因為一時興起。
清岑初入魔城,就能一戰大捷,與他對戰的魔怪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由他布下的戰局幾乎攻無不克,短短一個月過去,他在軍營中的威望已然無人能及。
守夜的侍衛卻黯然傷神,心想也許是因為壓力太大,他們殿下才會用這種方法找刺激。
寧瑟默不作聲地望著那些侍衛,妄圖從他們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心理活動。
清岑見她緊盯著侍衛不放,也沒開口同她說話,直接將她抱入帳中。
踏進門的那一刻,清岑瞬移了幾丈遠,寧瑟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扔在竹床上。
寧瑟往床裡縮了幾分,抬頭與清岑對視,見他神情冷淡,一言不發,彷彿要同她秋後算賬。
雖然寧瑟將清岑拐到手的時間不長,但她暗自揣摩兩下,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冰涼的指尖挨到寧瑟的臉頰,她一動也不敢動,任由他的手指劃到她的耳後。
他挑開那張假面,順手將她的下巴往上抬。
床頂吊了一盞銀燈,燈芯是通透流光的夜明珠,清暉灑落在她的臉上,映出精緻的眉眼,秀挺的鼻樑,細膩白潤的雪膚,和誘人品嚐的紅唇。
寧瑟尤其自覺,不僅解開變聲手鏈,還將身上盔甲一併脫了,甚至把衣領拉開幾分,擺出嚴陣以待的架勢。
清岑卻移開了目光。
寧瑟睜大雙眼看他,那張易容的面具被他扔在了桌上,她終於忍不住出聲道:「你一句話都不說,讓我有點緊張。」
「方纔不是說,你是第一次見我麼。」清岑依然沒看她,語聲平靜如常:「我很少和不熟的人說話。」
寧瑟聞言簡直驚呆,心想他表現得這樣冷淡,是不是還在和她生氣呢。
她已經讓他揭了面具,現在又安靜地坐在他的床上,他有時間和她冷戰,不如對她做點別的事情啊。
寧瑟甚感惋惜。
「我沒想到你一眼就能認出我。」寧瑟低頭看著地面,同他推心置腹道:「我從鳳凰宮溜出來,路上還遇到了凶殘的魔怪,好不容易混到這裡,只是想偷看你一眼,沒有別的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