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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中午陽光燦爛,天色明媚晴好,蒼穹澄藍如碧。

冥界如今的君主乃是夙恆冥君,他的父親和奕和仙帝很有交情,又因為興致相投,兩人一直稱兄道弟,這次恰逢夙恆的婚典,奕和仙帝同老友敘舊完畢,打算今晚辭行,帶著老婆孩子去自己位於冥界的行宮。

而在辭行之前,他們又有很多話講,於是奕和仙帝就沒空管寧瑟,更不知道他的女兒又被清岑拐跑了。

當空惠風和暢,正是天朗氣清的好時光。

寧瑟拉著清岑在東南花園裡散步,冥洲王城內有幾處奇景,草木繁盛的東南花園正是其中之一,園內還有幾座花樹迷宮,岸邊湖泊水光粼粼,景致尤其壯麗。

走到一半時,前方隱有一座水榭涼亭,寧瑟抬眼一望,剛好瞧見了夙恆冥君,和那只坐在他身側的狐狸精。

寧瑟略微一想,記起那隻狐狸精名叫慕挽,如今乃是新婚不久的慕挽冥後。

涼亭邊水風飄蕩,慕挽執筆半低著頭,似乎正在塗畫什麼,因她膚若瑩玉凝脂,且膚白欺霜賽雪,夙恆同她說話時,她那微紅的耳根……就看得人心頭一蕩。

慕挽大抵是不知道有人在看她,所以當夙恆說完話以後,她仰頭親了親他的側臉,烏黑濃密的長髮被涼風吹得微散,更顯出一副引人注目的傾城好顏色。

寧瑟當即來了興致,牽著清岑的手道:「我記得你和夙恆關係很好,當年在崑崙之巔的時候,你們經常在一起切磋法道,今天碰巧遇上了,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清岑「嗯」了一聲,卻是當場戳穿道:「你想走過去看慕挽麼?」

第51章 景深

花園內林木繁翠,悉數倒映在澄明湖水中,恰好和那座涼亭疊影,湖畔遍佈岸芷汀蘭,叢生瓊花瑤草,實屬難得一見的旖旎風光。

慕挽手執一桿紫毫毛筆,正在專心描繪水岸風景。

岸邊長了一種冥界特有的夏靈花,花瓣絳紅宛如黃昏晚霞,花蕊通透恰似火苗燃動,但因它的枝葉形狀奇異,所以不太好畫。

慕挽低頭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要如何落筆,剛準備開口詢問夙恆,忽而有人握上了她的手,帶著她勾勒了一株栩栩如生的夏靈花。

幫著這隻狐狸精畫出這朵花的人,正是剛剛走近的寧瑟。

「我也是第一次畫夏靈花,好像突然就來了靈感。」寧瑟落座在慕挽身邊,接著鬆開了她的手。

風吹湖面碧波微漾,白紗絲幔起伏迭蕩,寧瑟側過臉看嚮慕挽,對著她輕笑一聲,隨後意有所指道:「良辰伴佳景,好花配美人。」

慕挽呆然片刻,耳根嫣紅更甚。

寧瑟一手捧臉將她望著,目光清澈毫無雜念,像是路人在賞花賞月。

慕挽這日穿了一條淺紫雪紗的長裙,裙擺略微展開,好似風中凌波荷葉,又彷彿雲端玉池堆雪。

她半低著頭,膚色瑩白柔嫩,像是吹彈可破,櫻唇粉潤如朱,麗勝七月木槿,而那雙水汪汪的美目,更是勾得人思緒游離,心馳神往。

簡而言之,不愧是一隻純血的九尾狐狸精。

寧瑟就這麼看愣了。

慕挽抬手拉開畫軸,指間仍然夾著毛筆,她的手指纖長且雪嫩,不過沾了幾塊墨點,可見她的畫功確實有待提高。

畫軸展到一半時,慕挽突然想起來什麼,大抵是一些待客之道,寧瑟正欲開口和她搭話,又見慕挽端過桌上的茶壺,拿了一隻骨玉瓷的新杯子,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寧瑟接過茶盞後,慕挽語聲極輕道:「這裡還有仙果涼糕,你要不要嘗一嘗?」

狐狸精的嗓音又嬌又軟,甜的像潤過蜜的酥糖。

寧瑟心想,既然剛才帶著慕挽畫了一朵夏靈花,那麼幫人應該是要一幫到底的,萬萬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合該是要循序漸進,再接再厲。

思及此,寧瑟提議道:「不如我們先把這幅畫全部畫完,再一起吃糕點吧,吃糕點的時候還能賞畫,你覺得怎麼樣?」

慕挽呆了一呆,很開心地應了一聲好。

寧瑟立刻握上她的手,顯得非常樂於助人。

畫卷長約三尺,其上有蘭亭湖泊,寧瑟略微忖量片刻,又接著搭訕道:「《仙境論》上也說過,天界三大賞心樂事,莫過於山水踏青,煮茶論道,和聽琴賞畫。」

慕挽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又若有所思道:「《冥界論》上說,冥界三大樂事是淡茶老酒共知己,守得雲開見月明……」

說到這裡,她倏然一頓,耳根更紅了幾分。

寧瑟湊近了一點,漂亮的眼眸閃閃發亮,烏黑的青絲垂落幾縷,剛好落在白玉石桌上,頗有種撩動心弦的美。

她非常期待慕挽接下來的話,於是鍥而不捨地追問道:「冥界三大樂事,還有一個是什麼?」

慕挽放下那桿毛筆,瑩白的臉頰有了粉暈,她抬眸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夙恆,很誠實地回答道:「還有一個是……美人同寢度春。宵。」

寧瑟「嘖」了一聲,而後讚歎不已:「這樣看來,《冥界論》寫的更有道理啊,改天我再來從讀到尾拜讀一遍。」

淺風吹過岸上煙波,亭外樹枝搖曳蔥蘢,清岑和夙恆就站在幾步外的地方,高挺的身形都被日光映下了斜影。

他們兩個自幼相識,在崑崙之巔又是同窗,容形外貌都極為出眾,性格和愛好也很類似,所以一直交情匪淺相處融洽。

不過這一日,清岑沒什麼心思和夙恆交談,他側目瞧見寧瑟握住了慕挽的手,熱情洋溢地教她畫畫,他就覺得是時候把寧瑟帶走了。

薄雲遮過天光,水風含了涼意。

寧瑟正打算再教慕挽一種勾挑畫法,腰上忽然就多了一隻手,將她往後面一帶。

她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滿心以為自己即將仰臉栽倒,於是捏了法訣使勁掙扎,背部後傾的那一刻,卻很意外地撞上了清岑。

待到回神以後,寧瑟抬頭去看慕挽,卻見那隻狐狸精早已被夙恆抱了起來,她被他打橫抱在懷裡,看起來格外安靜乖巧。

慕挽眨了眨眼睛,雙手勾上夙恆的脖頸,雪紗衣袖緩慢滑下,露出白玉般的皓腕, 「現在要走嗎,我的畫還沒有畫完。」

流光倏然閃現,桌上的卷軸被收入虛空,夙恆將她抱出了涼亭,聞言又低聲應道:「我教你畫完。」

不過眨眼一剎那的功夫,他便帶著慕挽瞬移消失了。

寧瑟愣在原地,尚未出聲說話,雙腳驀然懸空,她低頭看著地板,這才發現自己被清岑扛了起來。

是的,用扛。

他將她扛在肩頭,彷彿馱運一個麻袋。

寧瑟從沒有被人扛過,這種體會也很新奇,她覺得自己像是半倒立地掛在清岑身上,不由得伸手攥緊了他的衣袍。

攥了約莫一小會,寧瑟心裡想到了什麼,雙眼也是忽閃生光,纖白的手指搭上清岑的衣襟,正準備伸進去摸一摸,就被清岑及時制止了。

他不僅不讓她碰,還把她從肩頭放了下來。

腳下是連綿起伏的雲團,流風擦著耳尖拂過,寧瑟楞然站在清岑身邊,抬頭看著他完美的側臉,拉過他的手很珍惜地摸了一把。

「你要去哪裡?」她出聲問道。

「昭陽殿。」清岑並未看她,語聲依然平靜:「天帝尚未離開冥界,我們去姻緣簿上添一筆。」

寧瑟分外詫然,簡直有些出離神智,雖說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她的目標都是把清岑拐到手,然後和他生崽過日子,但是當這個目標快要實現時,她反而有些緊張,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她捧著清岑的手,歎了一聲又道:「現在就要去了嗎?這種事需要從長計議啊,萬一你將來後悔了,也許會……」

「不會。」清岑反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帶進懷裡,「我做過的事不會後悔。」

寧瑟親了他一下,心花怒放道:「那我們先說好了,成婚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你有什麼話不能總是憋在心裡,無論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

《傾永世酌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