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岑見她如此高興,心情也跟著變好,但念及她今晚所言,他還是開門見山道:「你的父母和哥哥,大概都覺得你已經有了,他們會讓你去南嶺麼?」
寧瑟原本貼近了清岑,而且雙手捧住他的一隻手,她的手指從他的掌心往下撫弄,正摸他摸在興頭上,乍一聽到這句話,腦子裡「嗡」了一聲,久久回不了神。
清岑猶自淡定地倒茶,似乎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殿中燈影流燦,茶水熏染了一段淺香,那霧氣像是水浪煙波,蒸騰著繚繞在寬大的衣袖間。
衣袖上鐫刻著繁複難描的暗紋,顯然是天界神尊才有的特徵。
寧瑟思索了半晌,低頭瞧著清岑的袖子,又望向了他的手,誠然他的手也長得很好看,寧瑟很早以前就覺得,光是這手她都能玩很久。
這般胡思亂想了一陣,寧瑟猛地一拍大腿,豁然開朗道:「我今晚說的那些話,其實還有迴旋的餘地。」
她道:「我說的是,假如不嫁給你的話,我可能要在鳳凰宮養龍崽,但是只要敲定了婚期,這個假設不就不成立了嗎……」
清岑安靜地撫上她的手,微涼的指尖搭在她的脈搏上,這般搭了一小會,他緩聲問:「你想懷上龍種麼?」
「想想想!」寧瑟點頭應道:「不過我知道的,龍種很難懷上,不僅需要下定決心,還需要雙方的共勉和努力啊。」
言罷,她別有深意地看向清岑。
「你在這方面,好像非常克制,其實克制自己還是很好的,畢竟做神仙就應該修身養性。」寧瑟斟酌了措辭,拐彎抹角道:「但是我聽過一句古語,它叫做龍性本……」
最後一個字尚未出口,他傾身直接吻住了她。
寧瑟伸手圈住他的脖頸,表現得百般配合,半柱香的功夫後,他將她抱上了床。
繡簾高卷,金鉤挽起玉帳。
直到第二天早晨,窗外鳥啼婉轉圓潤,寧瑟從睡夢中轉醒以後,才驚覺昨晚的顛鸞倒鳳,也是清岑他……積極主動的。
此時天色尚早,寧瑟坐在床上鎮定了一會,暗想清岑當真是轉了性子,而且轉得令她更加喜歡,又因為辛苦勞頓了一整晚,此時仍然腰酸腿軟,她坐了一會就覺得累,禁不住仰臉向後倒去。
卻倒在了清岑的懷裡。
「你今日要回鳳凰宮,我也打算回天界。」清岑的嗓音有些沉啞,透著點初醒的散漫:「下個月你去南嶺火海,我陪你一同前往。」
寧瑟微微頷首,接過話道:「那這段時間你肯定會很忙了,陌涼雲洲的事情多不多?」
清岑摟上她的腰,用二字箴言答:「還好。」
寧瑟拉著被子往上拽了拽,她的後背緊貼著他健碩的胸膛,她的心跳其實有點快,她當然知道他身材很好,每每回想總要心頭一熱。
窗外鳥啼脆然,暖風柔曼如三月楊柳,帶著晴日裡的大好晨光,映滿了白玉雕砌的窗欄。
寧瑟驀地輕咳一聲,幡然醒悟般問道:「對了,今天回鳳凰宮,要是父王母后找了仙醫給我把脈,發現我身上只有一條命……那該怎麼辦?」
她攥著被子,斷斷續續道:「但是我也覺得,父王母后不會因為我有孩子,就讓我嫁給你,也不會因為沒有,而不讓我嫁。不過話說回來,我確實很想養一隻龍崽。」
清岑靠近她耳邊,接著講了一句讓她血脈噴張的話。
他說:「我每天耕耘,你總能懷上。」
「好的!」寧瑟爽快應聲,又十分誠懇地問:「等我嫁到陌涼雲洲以後,可以在院子裡養幾棵梧桐樹嗎?」
床帳邊立了一扇牡丹錦屏,其上繡著風姿綽約的花盞,像是有一場美夢迴春暖,催放了滿屏的真國色。
寧瑟話音落後,屏風前乍現一面明鏡,鏡子上並未倒映當前景象,但卻緩慢浮現出天君宮殿裡的梧桐樹林。
「你還沒有閉關的時候,我已經種上了。」清岑抬起寧瑟的下巴,將她的臉轉向明鏡的那一邊,引她去看鏡中樹林,「這些梧桐樹都是你的。」
作為一隻喜歡梧桐木的鳳凰,寧瑟心頭的歡暢之情快要溢出來了。
她瞧見那一大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就好比貪財的富賈看到了滿屋的金山銀山,嗜酒的糙漢發現了成批的窖藏佳釀,總之心裡實在高興得很。
「嗯,都是我的。」寧瑟饒有興致望著樹林,雙手抱上他寬闊的肩膀,斬釘截鐵道:「你也是我的。」
寧瑟的臉頰緊貼著他,並未瞧見他的神情。
因為心情很好,他的唇角上挑了幾分,緩慢答了一句:「沒錯。」
第55章 雅艷
天外天有神仙萬千,其中的大部分都推崇修身養性,克己守禮。
不過寧瑟是個例外。
她生來活潑愛鬧,小的時候又特別頑皮,瘋起來誰都攔不住,長大以後才有所收斂。
天外天的鳳凰族長老們偶爾會擔心她嫁不出去,好在她化形之後不僅成了個花容月貌的美人,也比從前安分守禮得多,乍一眼看上去還是個惹人喜歡的姑娘。
自打寧瑟從冥界回來以後,整個鳳凰宮都知道她新婚在即,只是婚典的日期尚未敲定,舉辦的地點同樣不確定。
諸位老鳳凰的心中略微存疑,但是面上都沒有表露出來。
寧瑟本人倒不是很著急,她覺得姻緣簿都定下來了,婚典走的就是一個形式,不過在這個形式上,天界的禮官們還有些爭執,非要在諸多良辰吉日中進行一番精挑細選。
寧瑟的母后尚存憂慮,隔日下午就派來了兩位仙醫,彼時寧瑟正待在帝姬寢宮中剝仙果喂山雀,便見那兩名仙醫欲言又止地站在宮殿門口。
她心想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不由得搬起椅子坐得離清岑更近。
「我有點擔心。」寧瑟側頭看向清岑,一邊揉了揉手裡的山雀,「要是讓仙醫發現我不僅能活蹦亂跳,更沒有懷上……」
「不用擔心。」清岑放下手裡的書冊,接著打斷了她的話:「天界的禮官已經開始籌備婚典,婚期初定在明年,現在暫時退不了婚。」
聽到「退不了婚」這四個字,寧瑟立刻為之一振,又忽地想起近日那一條浩浩蕩蕩的聘禮隊伍,於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麼快就把聘禮送了過來,還帶了成百上千的隨從,幾乎讓天外天人盡皆知,也是料定鳳凰宮沒辦法退婚了嗎?」
尚不等清岑回答,寧瑟已然欣慰地點頭,同時自言自語道:「還是你考慮長遠,這樣一來,我父王大概也會不好意思了。」
誠如寧瑟所言,姻緣簿上備案在冊,天帝親自指派了禮官,陌涼雲洲又送來一批極為貴重的聘禮,整個天外天都知道了帝姬的婚事。
不過即便有了這些,奕和仙帝還是叫上了殊月和清岑,同他們徹夜長談了一番,至於具體談了什麼,寧瑟並不是很清楚,但她覺得自那之後,奕和仙帝待清岑要比從前和藹許多。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後,兩位仙醫把脈結束。
其中一名仙醫恭聲道:「仙後陛下惦念公主安康,好在公主安然無恙。」
寧瑟很鎮定地笑了一聲,隨即回話道:「有勞二位仙醫大人,可以如實轉告我母后了,想必母后也會很寬慰的。」
清岑掰碎了幾顆仙果,正在幫著寧瑟喂山雀,聽見寧瑟方纔的話,他意有所指地插了一句:「岳父岳母知道你安然無恙,也好放心地讓你去南嶺火海。」
寧瑟聞言,心中豁然開朗。
待那兩名仙醫告辭離去,殿內又只剩下了寧瑟和清岑,此時正值雲淡風微的午後,天外暖陽高照,庭中池水明如鏡。
桌上攤放著一本書,寧瑟拿起來一看,但見密密麻麻的上古天語,她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側身靠近清岑:「你果然很厲害啊,這種境界的法道書,我瞧上一眼都覺得頭疼,你居然能把它從頭到尾地看完。」